段鬱前身微匐,機車行駛速度猝然加快,像是安了火箭下一瞬就要沖上天,餘歲的心跳跟著加快,眼前的景物模糊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萬籟俱寂,耳邊的嘈雜聲通通消失不見,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靜謐又美好。
只不過胸腔裡那股不斷翻騰的勁兒,很快將餘歲的意識揪回現實。
她想吐。
餘歲試著去喚醒段鬱,但段鬱好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沒辦法,最後餘歲伸出雙手緊緊環上少年瘦勁的腰身,用力一勒。
一團渾圓貼上來的時候,段鬱大腦宕機一秒,隨後車輪在地面上摩擦出長長一條黑色劃痕。
不重,但足以在這一夜留下印記。
餘歲見車終於停下來後立馬跳下來,跑到路邊的樹旁開始彎腰嘔吐。
段鬱似是嫌棄,退到一旁,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邊漫不經心地咬著,打火的同時順道抬眸看她一兩眼。
少女的身材偏瘦,彎腰的時候甚至能透過外套看到背部凸起的一節節脊骨,但剛剛貼上來的時候又是那麼的柔軟。
段鬱輕“嘖”一聲,剛剛一定是鬼迷心竅,然後煩躁地掐掉煙頭。
餘歲捂著心口剛直起腰,就見什麼東西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洗幹淨還我。”
隨後耳邊響起一道機車啟動的聲音,餘歲趕忙扯下覆在頭頂上的外套,但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餘歲垂眸看著手裡那件幹淨如初,甚至還殘留著少年身上特有的熾熱溫度的外套,心裡不禁暗罵一句。
回到家後想必是酒精的作用,餘歲那一晚睡得格外的沉,甚至還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中的餘又和姜唯依舊是年輕的模樣,餘父手裡端著一個茶杯正坐在沙發上看茶藝書,薑母胸前則繫了件桃色的花邊圍裙,左手拿著鍋鏟,右手去擰餘父的耳朵。
“喊吃飯喊了幾遍,天天就知道搗鼓你那個破茶葉。”
餘歲站在門口,頭上紮著羊角辮,見狀笑呵呵地朝著夫妻倆喊了聲“爸、媽”。
結果當餘父和薑母同時轉過身看她的時候,空間猝然扭曲,她像是掉進了時間的漩渦中,始終無法看清兩人的臉。
餘歲最後是被一陣激烈的踹門聲吵醒的,站在門外的裴文松見屋裡沒反應又踹了一腳:
“草,死了?餘歲,老子作業呢!”
意識徹底回籠,餘歲煩躁地從床上爬起身,但並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反而從桌上的紙抽中抽了幾張手紙出來擦拭濡濕的枕巾。
“別他媽給老子裝死!”
眼見木門被踹得搖搖欲墜,餘歲憤然從床上起身,一把提起凳子上的書包,開門,將書包砸到裴文松身上,再關門,一氣呵成。
門後的裴文松緊接著又唾罵了幾句,但到底沒再踹門,沒多久屋外恢複寂靜,餘歲開啟門提起丟在地上被抖亂一空的書包,然後洗漱去學校。
到校的時候已經打過早自習預備鈴,檢查紀律的同學像哨兵般站在教學樓門前死守著,毫無意外,餘歲的名字被登記到了違反校規的本子上。
一白天,餘歲的興致都不高,等到看到穿梭在各個過道裡下發作業的數學課代表後,情緒更是降到了冰點。
餘歲看著手裡多出來的數學課本一把揪住路過的數學課代表,眉頭輕蹙,似是疑惑,正準備在手機上打字才想起手機昨天丟在了酒吧裡,於是只能在本子上寫下一行字提醒:
“已經發過我的了。”
課代表挑眉“哦”了一聲,拿起餘歲桌面上的課本走出幾步後又返回來:“這個是你同桌的。”
段鬱?
餘歲有些驚訝地接過課本,只見課本封面名字那一欄果真寫著段鬱的名字。
字如其人,段鬱這兩個字筆鋒硬挺流暢,張揚至極,好似透過字跡中能窺得少年書寫時挺拔的脊背,和嘴角不以為意的笑意。
餘歲抿唇,翻開他的課本,只見本子上寫了滿滿登登的字跡,甚至在頁尾最下方還有老師的評語:優秀。
“……”
想起什麼,餘歲放下本子迅速站起身,追上課代表,對著她打了個手語,但由於課代表是分班後的同學,顯然沒能看懂餘歲的意思。
正洩氣,班長突然靠過來對餘歲說:“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路過操場,看見段鬱他在和火箭班的同學打球呢。”
餘歲面露感激,然後下一秒立刻沖出班級門口朝樓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