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餘歲一個人在沙發裡坐了很久很久。
相親的地點離餘歲家不遠,是一家高檔的歐式餐廳。
餐廳內部裝修得富麗堂皇,恰逢年關裡面聚餐的人只多不少,好在對方早已預訂了一桌,因此餘歲沒多等待。
等到落座的時候,男方還沒有來,期間餘歲有過想要逃離的打算,但裴文松既然能摸到她的電話和公司地址,就一定還會再纏上她,於是就這樣硬生生的等了半個小時。
對方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肥頭大耳,像是從油筒裡撈出來般渾身透著一股奸滑和油膩。
男人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飾,甚至像是在給餘歲的外形條件打分般帶著一股莫名的惡趣味。
餘歲沒化妝,只塗了一層薄薄的潤唇膏,但想必是南方人的緣故,膚如凝脂,依舊白到發光。高領的緊致米色針織連衣裙將身體遮得嚴嚴實實,但透過那張清純的臉蛋還是引入無限遐想,烏黑的長發盤在腦後,慵懶又溫柔。
“你應該知道我吧?”
男人往椅子上一靠,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丟到餘歲手邊,隨後翹起二郎腿,“你看著挺瘦,能生孩子嗎?”
餘歲保持沉默,捏緊名片然後快速掃了眼上面的資訊,難怪裴文松會催著自己相親,原來對方是個暴發戶。
“你知道的,你一個啞巴,能有人要你就不錯了,等結了婚,就把工作辭了,在家擦擦地帶帶孩子。”
“生活費我會固定打在你卡裡,會喝酒嗎?你知道的我們這一行少不了應酬,多笑,別掛著個臉,很喪氣……”
其實後面對方說了些什麼餘歲根本沒認真聽,腦海裡全都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雖然知道不對,但還是下意識的將所有見過的異性和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作比較。
比如,段鬱從不會在坐下的時候將椅子發出很大的摩擦聲,不會在吃飯的時候將碗裡的油漬濺得哪裡都是,更不會隨意貶低一個女性,切牛排的時候不會過於講究但每塊牛肉卻切得都剛剛好,會在飯後將餐具歸於原位……
“我剛剛點了個酒店,你知道的,成年人得先磨合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適。”
思緒飄飄蕩蕩,最後被遷入牢籠。
餘歲眼眶有些紅,別開眼,轉身提起包,也沒管男人錯愕的目光,以及嘴裡蠕動的謾罵,徑自離開了飯店。
街道上人頭攢動,兩側的樹木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一閃一閃的。
餘歲出來得急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一股冷風吹來將她滿腔情緒瞬間吹散,一時有些挫敗,像是凋零的枯葉,被風碾碎般發出的破碎聲響。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不再想到他。
餘歲長長呼了口氣,像是鬱悶,一腳踹飛逗留在腳邊的那粒礙眼的石子。
石子蹦蹦跳跳滾得很遠,餘歲百無聊賴地順著看過去,這一看竟發現五米外的路燈下倚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一身灰色呢子大衣,烏黑的碎發慵懶地垂在額前,遮住濃密的眉毛,下巴揚起露出冷俏的側臉,骨節分明的長指在臉前微微聚攏。
“咔嚓”一聲,只見他掌心瞬間竄出一朵跳躍的橘紅色的火苗。
下一秒,男人的視線慢慢掃過來,像是一道漫長的遲到了五年的淩遲,將餘歲心底的那道防線瞬間磨得粉碎。
周圍人影幢幢,男人的正臉一瞬刺入眼底,眉眼深邃,鼻樑高挺,只是一張臉沉的可怕,像是黢黑的夜空要將她吞噬。
餘歲四肢不受控制,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暗暗發力,將掌心扣出一個又一個深紅色的月牙,但面上卻依舊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彷彿當初那個狠心的人不是她。
段鬱掐滅煙頭,雙眸腥紅,大步朝她走來,以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量攥緊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扯到旁邊的邁巴赫旁。
蝴蝶骨磕上去,餘歲疼得悶哼一聲,長睫覆下遮住眼底倔強的水光,不敢看他。
“餘歲。”
段鬱咬牙切齒,眼底沒有一絲憐惜,只剩狠戾:
“我他媽說沒說過,再讓我碰見你,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