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裡全是訊息,各種各樣的關懷和試探。門外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警察好像來了,那些患者似乎被帶走了,好像還聽到了他導師的聲音。
但結果他已經能預想到,一定是兩邊和稀泥。
他媽的愛誰誰吧,陳勉誰都不想搭理,把手機扔到床上。肩背沙沙的疼,想躺也沒法躺。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陳勉皺眉揚聲說:“別敲了。”
門外聲音頓了一會兒,接著敲,聲音不大,但很執著,敲木魚一樣。陳勉被敲得想發火,不耐煩地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著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
“我給你上藥,”成欣然晃了晃手裡的燒傷膏和無菌紗布,“都是剛剛鄧醫生從急診拿過來的。”
她眼神掃到他的光裸著的上半身,密佈著一大片紅痕。又順著痕跡往上瞧,肩膀,脖根,喉結,下巴,頸側,最後是他的臉。脖子上有零星的紅斑,像是做飯時被熱油濺上的痕跡。
陳勉被她無所顧忌的眼神盯得更加煩躁。
“你別進來了,”陳勉說:“和其他人說不清。”
她問:“哪裡說不清?”
陳勉不說話,目光也落在別處。
明顯是哪裡都說不清。
他不肯讓出門口,就這麼僵持著,創面的痛感在沉默中被無限放大。
“那這樣吧,”成欣然開口:“你來想想我們哪裡說不清,我進去給你上藥,現在你這裡已經起水泡了。”她伸出手指,在他前肩摹畫。
“別隨便上手。”他神情不耐煩地後退一步,意圖躲開她的觸碰。但她指尖卻執意向前探觸,一退一進,陳勉已經讓出了一大步。
她低聲說了句那我進來了,抬腿跨進值班室。
裡面是三張上下鋪,擺上其實就沒什麼空地了。別的床鋪都像沒住過人一樣,只有最裡面的那張下鋪,鋪著純黑床單,床攔上整齊地掛了幾件這個季節的衣服。
一看就是他的地盤。
門一關,屋裡就剩他們兩個,本來就沒什麼下腳地方的值班室顯得更狹小。燈沒開,窗簾也半掩著,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但成欣然啪地按開了燈,屋內立馬變得亮堂堂。
“你先坐這裡,我給你看看。”她在燈光最亮的地方擺了把椅子。
陳勉不肯坐,“不要。”
“那你坐床上也一樣,只不過上鋪擋著,可能會看不清。”
陳勉還是不動,神情複雜審視著她。
其實他們在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問題。
“我以前待過很多劇組,幾乎所有燈光師和場工都被燈燙過,包括我,所以我處理這種情況算是有經驗的。”她見陳勉眉頭都擰在一起,以為他並不相信,於是強調說:“真的。”
說著她擼起右手的袖子,白嫩的小臂上是一塊巴掌大的褐色疤痕。
值班室的燈管很劣質,刺白的燈光下,那塊疤痕顯得更觸目驚心。陳勉沒說話,只是盯著她手臂上的疤。
“我這個就是淺二度的。”她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努力解釋,“但當時醫生說半年左右就看不到痕跡了,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的。”
成欣然看陳勉表情黯黯的跟失語了一樣,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輕聲問:“所以你要坐椅子還是床?”
他突然輕笑一下:“成欣然,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