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開了口:“阿緣,記得那時在鏡中世界,你問我能不能別恨你了,我說好...”
“但現在,我想我還是恨的。”
檀秋祝染血的手指撫過離清緣的發——
“我恨的是...明明最先遇見你。”
黑霧從他的瞳孔深處被逼出,在金光中扭曲成猙獰的蛟形。
這一刻,玄彌的尖銳的叫聲像終於掙脫所有禁錮,倏然在空氣中蕩開:“你找死!我們命脈相連——”
“那就一起死。”
檀秋祝空蕩的眼眶裡沒有鮮血,只有細碎的金塵在飄散。
他雙掌一合,兩道截然不同的光芒在掌心相撞——
右手的金符與左手的黑蛟彼此撕咬,最終化作一縷碧火盤旋在半空。
雙目已剜,眸光已滅。
“現在...”檀秋祝忽然跪坐在地,姿態確是前所未有過的輕松。
他輕輕笑,夾雜著嘆息聲的笑:“一切都結束了。”
“阿緣,去找厭拂滿!”
明明已經看不見了,檀秋祝的蛟尾一襲撲過來,卻仍能準確將離清緣猛地甩向祭壇的方向。
而二人尚未看見的祭壇中央,厭拂滿正半跪在地,銀發浸血,後心綻開傷口裡靈力如水光流散。
鏡慈立於祭壇之巔,紫金衣袍翻飛,指尖纏繞著從厭拂滿體內抽離的海骨之力。
金芒流轉間,他低笑:“滄海少君的無暇海骨,果然比你那些族人的要剔透好些。”
厭拂滿冷眼看著他,並未言語。
但鏡慈的臉上卻浮現出了那種懷唸到痴迷的神情:“你可知吸食你們海族人的靈力,是何等的銷魂好滋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興奮得自言自語了起來:“不...不...最銷魂的,不是靈力,是你那些族人臉上恐懼的神情!”
“最妙的,最妙的還是將死之時,你父君...”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卻越來越急促
“鏡慈老狗,”厭拂滿冷淡地打斷他,道,“你人緣很差吧。”
鏡慈啊了一聲,竟有片刻的茫然。
“滅族這點破事記幾百年,你是太久沒有新生活了?”厭拂滿咳著血,看他的眼神卻輕蔑,“難怪要當天道走狗——”
“畢竟連殺人放火這點業績,都只能巴巴地跟當事人顯擺。”
鏡慈面色忽沉,但很快又恢複了溫和的淡定:“我只是想知道,少君為一己之私,犧牲全族,可曾悔過?”
“後悔?”厭拂滿抬眸,唇邊血跡未幹,卻仍扯出一抹譏誚的笑,“我只後悔沒早點拿我這骨頭去餵狗...”
“畢竟喂畜生還能聽個響,餵你?”他喘息著,一字一頓,“怕是隻能叫你百年後又當業績跟人顯擺。”
“寂寞得發瘋的老東西。”厭拂滿輕蔑的眼神卻再次掃過鏡慈,得出了這個結論。
鏡慈的臉色終於扭曲得不成形,指尖金芒驟凝,正欲將海骨一霎抽出——
但此時,八色神火卻自祭壇底部沖天而起!
手執長劍的離清緣踏火而來,溯游在她手中長吟。
劍鋒所過之處,鎖鏈盡斷,符咒焚毀。
墜落在地的滄海劍本已如了無生機,突然震顫,劍身水紋複現,如久旱逢霖,倏然飛入厭拂滿掌中。
“師父。”離清緣落在他身側,背脊相抵。
“小騙子徒弟...”厭拂滿低喘著笑,血順著下頜滴在劍柄,“原來你說的會救我,是真的啊。”
“不應該啊?不應該啊?你殺了簷如歲和檀秋祝?”鏡慈怔然看離清緣片刻,而後不可思議地提了聲,“這一世,這一世,你怎麼又...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