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什麼?”師靈澈問。
“你告訴我,你對他,”離清緣回頭,指了指礁石上的厭拂滿,“瞭解多少?”
灑落的月光正一寸又一寸落在厭拂滿沉睡的眉目上,描摹出一張世間難尋的好容色。
銀發,白衣,雪色長睫。
一塵不染,世外謫仙。
“阿離怎麼問我這種問題?”師靈澈作出訝異神態,“師徒一場,夫妻一夢,阿離對厭劍聖如此情深義重,該比我更瞭解他得多才是。”
“別裝傻。”穿插烤魚的竹簽被離清緣戳入海邊的沙地之中,她瞥師靈澈一眼,說,“你知道我要問你的瞭解,不是這個。”
“阿離怎麼不相信我?”師靈澈無辜地一攤手,“我聽不懂阿離的話呢。”
師靈澈:“阿離覺得我能瞭解厭劍聖什麼?前世你和我結為夫妻時,他已經死了,死去的情敵,我倒也犯不著還和對方計較。”
“滄海少君。”離清緣偏頭,緊緊盯著師靈澈看,“據我所知,他曾是滄海少君。”
師靈澈啊了聲:“阿離在說什麼?海族已散養幾百年,無人統治,自在得很,哪有什麼少君?”
“上古神族九脈裡,”離清緣冷不丁開口,“曾有海族吧?”
師靈澈面上溫和的笑意有些維持不住了,他點了點頭,似有些猶疑:“應...是有的。”
“既是神族遺脈,整個族群怎會散養至此?怎會連個統治之人都沒有?”離清緣歪頭,話語步步緊逼,“你說奇怪不奇怪?”
“真是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離清緣笑了笑,“你說是吧,百花之主?”
“確實有些奇怪。”師靈澈的手悄然在袖中緊了緊,語氣倒仍是柔和,“但或許海族生態,自上古以來就是這樣吧。”
離清緣的嗤聲響起:“仙君,這種話,你自己信麼?”
“那阿離如果還有機會,再親自去海底找答案吧。”
柔韌的藤蔓剎然從師靈澈袖中飛出,撲襲而來,要扣住離清緣的手腕,“不過現在——”
他低低笑了:“阿離還是跟我回百花海吧。”
離清緣手腕輕抖,溯游劍自腰間出鞘,斬斷撲襲而來的藤蔓。她冷冷看著師靈澈,道:“仙君變臉未免也太過於快。”
“我並非想傷害你,阿離。”師靈澈輕輕嘆了口氣,似很是無奈,“只是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離清緣執著溯游劍站立,丹紅裙袂被冷風吹得獵獵飛揚,一貫嬌麗明豔的眉眼此刻冷若冰霜到了極點:“我並不這麼覺得。”
“何必呢?”又是數十條藤蔓從師靈澈袖中飛出,他操控著藤蔓,道,“那些陳年舊事,早沒人在意了,你又何苦追尋?何苦捲入?何苦與我反目?”
“海族現在仍能在天地間有個喘息的位置,便已是萬幸。”
師靈澈的語氣漸冷,語調卻漸高到上揚似的激動,“況且厭拂滿自己的因果,你為何又非要替他求一個答案?”
溯游劍劍刃割裂空氣,發出連綿不絕的嗡鳴聲。
“那仙君知道麼?”
離清緣後撤半步,旋身出劍橫劈,凜凜寒光擋開襲來藤蔓,一聲冷笑自喉端溢位,“我幼時曾測出過九家天賦,按理應可直接破例飛升成仙,但——”
“我的九家天賦被剝奪了。”
她輕聲往下說,“只因一道聲音說我命格裡有塵緣未斷,情劫未了,不該成仙。”
離清緣抬起眼,看向已然沉默的師靈澈。
“仙君可知道,那道聲音,稱作何名?”
質問擲地有聲。
長久的一陣寂靜後,離清緣收劍回鞘,淡然出聲:“他叫自己——”
“天道。”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