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清緣揪著他袖口往自己方向輕拽,順勢將額頭抵在他肩頭,尾音刻意放得綿軟。
師靈澈也順勢傾身低頭,發間海棠香氣拂過她鼻尖。隔著三層煙粉紗衣,離清緣能感覺到他脊背瞬間繃緊如弓弦:“你會保護我嗎?”
她呵出的熱氣穿透衣物,滿意地聽見對方變急劇的心跳聲。
“阿離的態度轉變得倒是有些快,和剛剛判若兩人,不過——”
師靈澈忽而將掌心覆在她手背上,體溫透過肌膚傳來恰到好處的溫熱。她剛要抽手,師靈澈已不著痕跡地翻腕扣住她指尖,答道:“會的。”
他答得很快,但離清緣瞥見他喉結處的滾動顯然不自然了許多。
“我就知道,仙君最好了。”離清緣突然踮腳貼近他耳側,滿意地看到他耳尖瞬間充血,又問,“那你可以配合我嗎?”
師靈澈的睫毛撲閃兩下,忽而抬手理了理袖口。
“要我如何配合?”他溫聲問,垂下的眼眸卻盯著離清緣的袖口處。
她握緊的掌心裡露出了半截金簪。
“你跟著我就是了。”離清緣把金簪推回袖中,笑眯眯看著他。
師靈澈輕輕“啊”了聲,而後答:“好。”
沒想他這一句話話音剛落,剛還在他身後的離清緣已經踩著凸起的樹根往深處鑽了。
離清緣掌心蹭過黏糊糊的樹壁,摸到片割裂的衣料。霜白色,繡著半輪滄海明月紋,顯然……是厭拂滿的外袍。
她捏著衣料轉身沖師靈澈晃,笑得狡黠:“仙君,往這邊!”
離清緣揮袖掃開撲來的神木枝條,枝條擦過她耳側,削斷她一縷長發。
前面樹洞突然收窄成狗洞大小,離清緣無暇顧及自己被削落的發絲,忙著手腳並用往裡爬。越往深處鑽,她越能聞到一股甜腥氣,像是千百具泡在蜜罐裡的屍體正在緩慢發酵。
隨著那甜腥氣越來越重,膝蓋突然壓到個綢緞似的條狀物什,她抬手摸了摸,辨認出竟是檀秋祝從不離身的深紅發帶。
“檀秋祝!你在不在?”她一把撈過發帶攥在手心,而後沖著前方喊,聲音在樹根深處嗡嗡回響。
再摸黑往前爬了好一段距離,離清緣終於見到了洞口。
她鑽出洞口,險些撞上倒垂的虯結根團,抬眼便見檀秋祝被神木的藤蔓捆作一團,正懸吊在半空。
他漆黑如墨的發垂遮住昳麗的眼眉,嘴角未幹的血痕襯得膚色愈發近乎透明的蒼白。
那身上的衣袍也被藤蔓絞出裂口,露出腰腹間洇血的綬帶——新傷疊著舊疤,駭人得緊。
“你等等,我試試。”她抽出袖中金簪,抬手往那藤蔓上一揚,火磷粉倏然灑出,那植株剎那受創蜷縮。
但那一瞬的受創蜷縮後,它很快又將檀秋祝纏得更緊。
“這個沒用。”師靈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到了,他走上前來,握住離清緣的手腕,把她的手放下,說,“阿離,我來吧。”
“你來?”
被懸吊在半空中的檀秋祝嗤笑一聲,他已經被纏得很緊,脖頸都快被勒得喘不上氣,只能斷斷續續回話,“你能…這麼…好…心?”
師靈澈點一點頭:“我答應了阿離要配合她的。”
“而且——”他指尖忽然凝出朵粉白海棠,那海棠開得正好,在這幽暗陰森的根系深處顯出種詭異的嬌豔。
花瓣擦過離清緣的耳垂,那朵粉白海棠被師靈澈別至了她的鬢邊,此刻他正替她整理碎發,他笑了一聲,說:“阿離的手該用來握花,不該沾這些髒東西。”
檀秋祝脖頸都已被勒出紫痕,卻還偏要扯出抹溫柔到森然的冷笑:“百花仙君...咳...當年手刃親緣,承襲…百花之海時…也是…這套說辭?”
他喉間血沫隨著譏笑噴濺,正落在師靈澈青綠色的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