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禁用力量的鏡中世界強行催動妖力過多,檀秋祝早已太過虛弱。
於是,人就這樣被離清緣砸暈了。
她有點欲哭無淚了。
萬一再次醒來的是玄彌怎麼辦?離清緣看著暈倒在地上的檀秋祝,頗為有些頭疼。她伸出腳踹了踹對方,沒能踹醒。
在良心發現之下,她把檀秋祝拖到了牆角,往對方身上扔了點稻草,算是給他當被褥取暖。
好心態決定女人的一生,夜既已深,事已至此,離清緣把窗欞掩好,供桌推回原位,燭臺重新點燃,然後也給自己找了個舒舒服服的角落,蓋上廂房裡唯一的一床被褥——
決定先睡一覺。
離清緣一覺醒來,已是晨光大亮時。她被晨光刺得眯起眼,抬手擋光時發現那邊的檀秋祝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她身上。
他坐在牆角,半倚著牆,正直勾勾盯著她看,纖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兩片濃重陰影——這人怕是早就醒了。
“你現在是?”
她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目光卻警惕地掃過檀秋祝的眼睛,端詳打量著對方瞳孔中顯現出的顏色。
確認是黑色瞳孔後,她攥著被角的手才松開。
“你昨晚那記紅傘砸得夠狠。”檀秋祝的手指碾上肩頭舊傷疤,似是無奈,有些失笑,“玄彌被你砸暈了,我是本人。”
他話沒說完突然又偏頭悶咳,晨光裡能看見他脖頸處的血管突突直跳。
離清緣長撥出一口氣:“那就好。”
這句話說完,她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開口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先找個辦法從這個鏡中世界出去?”
廂房半朽的木門被離清緣推開,她往外看出去,山神廟的庭院中央還堆積著許多未掃落葉,山風正卷著枯葉撲到她的裙角上。
她深吸氣汲取一口新鮮空氣,忽而聽見身後布料摩擦聲,她知道是檀秋祝跟著站起來了,但沒回頭。
“阿緣。”身後忽而傳來檀秋祝一聲很輕的呼喚,輕得像落葉飄過石階。
“嗯?”離清緣懶洋洋回應,“表哥,有什麼事?”
她低頭看去,一塊一塊數過去庭院裡裂開的青磚。以她對檀秋祝的瞭解,對方每次這樣喊,準沒好事。
檀秋祝安靜而又沉默倚靠著牆,他抱著雙臂,長長的影子斜斜切進離清緣的視野。
他左手還按著昨晚被妖氣反噬的心口,指節白得發青,許久後終於開了口:“這輩子,你不恨我了嗎?”
空氣又靜默久長一瞬,直到離清緣忽而笑了聲。
她抬腳猛踢堆積的落葉,腐葉混著泥點濺上裙擺。等最後一片葉子落地才開口:“早不恨了。”
“他們拿我煉蠱時候可沒想過我是死是活。”她聳了聳肩,語氣很輕松,“我早知道我父母是什麼人了,沒什麼好恨你的。”
“怎麼知道的?”檀秋祝問。
離清緣扭頭看他:“你很好奇嗎?”
“有點。”檀秋祝扶著牆站起,自從成為妖主之後,他已不再把漆黑如墨的發用深紅發帶束起,綁成高馬尾落在身後。
此刻他漆黑如墨的發自蒼白的頰邊流瀉而下,黑與白的對比愈發襯得那眉眼昳麗到詭譎,病弱又妖異。
“你真的要聽?”離清緣這會有點壞心眼,她彎著眼笑起來,“和你最不喜歡的那破劍聖有關。”
“沒關系。”檀秋祝搭在石壁上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苔痕,骨節因用力泛起青白,語氣卻溫柔得像能化出水來,“前世我死得太早,錯過你太多年了。”
“陳年舊事,不聽也罷的。”離清緣愣怔一瞬後,突然笑出聲,“現在他們墳頭再沒人掃墓了,應該早長滿枯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