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的臉龐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與落寞。
竟流露出些不為人知的脆弱。
冰涼月光自檀秋祝昳麗眉眼之上流溢而過,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抬手撫上自己的右眼。
“玄彌,我警告你——”他幾近咬著牙道,“待會進去不許給我搗亂。”
玄彌仍舊笑著,但顯然一聽就不懷好意:“當然,我都聽哥哥的。”
“再重申一遍。”走進離家大門前,檀秋祝最後冷著臉警告了玄彌一次,“我不是你的哥哥,你只是我的衍生物。”
靈堂的白幡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十六歲的檀秋祝跨過門檻,走進了離家的靈堂。
父母雙亡了的那小姑娘瞧著別說害怕,似乎連悲傷都不太有。
他進門時,便見她守靈守得太困,止不住的直點頭,一腦袋磕桌案上時被嚇得一個激靈,跳起來時趕忙環顧四周,像怕被人看見。
這會目光一移,剛好撞進他一雙眼瞳裡,二人視線一瞬交彙——
“你是誰?有事嗎?”小姑娘似乎沒睡醒,以手掩面打了個哈欠。
檀秋祝走上前去,蹲在十歲的離清緣跟前,被他加深了右眼封印的玄彌本已安靜下來,但在見到離清緣後卻又愈發的躁動不安,想要掌控身體的意識權。
終於,在他走近離清緣,剛蹲下身來同她平視的那一刻,他的一雙桃花眸裡重出了碎金的瞳色,金海漩渦般拽著人往裡陷——
玄彌佔據了身體的主導權。
他在對離清緣使用瞳術。
但瞳術失效了。
“你在對我做什麼?”這會真實的離清緣用食指戳了戳檀秋祝的胳膊,問。
“不是我。”
檀秋祝嘆了口氣,難得流露出的無奈神情似與十六歲的他重疊,看起來竟有幾分像喜怒哀樂與常人無異的正常人。
他道:“是玄彌,他在對你用瞳術。”
離清緣抱著雙臂若有所思:“他對我用瞳術做什麼?”
她知道瞳術能操控人的魂魄,控制人的行動,叫人只聽使用瞳術之人的差遣。
但那時候的她身上,怎麼看也沒有玄彌能有所圖的東西啊?
“他可能......”對於這個問題,檀秋祝自己其實也不確定答案,他和玄彌共用一具身體,只共享記憶,並不共享思想。
就在他斟酌著要怎麼回答時,記憶回溯裡的畫面已經進展到了玄彌倏然並開五指,手飛速往前一伸,直往幼年離清緣的心口處探去。
“哦——”離清緣的聲調拉得長長,“他想要我的心?”
弱水河上那個船伕也想要她的心。
她的心這麼珍貴麼?但按理說,她作為魅,應當是沒有心髒的。畢竟古籍載:“魅,上古種族,乃天地至純至淨靈氣孕育之物,無心髒,無七情,天生感知淡泊。”
但她確實又能感知到自己心髒的跳動。
以至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像個悖論。
於是離清緣的視線饒有興致地轉回記憶回溯的畫面之上,想看看玄彌到底能不能從她胸腔裡挖出些什麼。
但很遺憾,下一秒,她就眼看那隻即將要穿透她素白孝服的手,忽又滯了動作——顯然是檀秋祝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