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而長的透骨釘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鎖妖鏈上的尖刺在他腳踝出紮刮出血,而那傷口裡竟然正在冒出黑色鱗片。
檀秋祝染血的手指正固執地觸碰著自己的右眼,試圖剜出那隻眼睛。玄彌柔和卻森然的笑聲應景地響起,在整個禁室中震蕩:“哥哥,你以為挖了眼睛就能擺脫我麼?”
那貫穿琵琶骨的透骨釘上刻著鎮妖符文,每呼吸一次,尖刺便會再往檀秋祝的血肉裡刺深一分。
血珠不間斷地滴落,在鎮妖司禁室的黑磚上砸出黏膩的聲響,蜿蜒流入磚縫的角角邊邊,浸染出一片濃重的腥氣。
“哥哥對自己真狠吶。”玄彌的聲音在檀秋祝的顱腔內震蕩,他的右眼視線不受控地轉向禁室角落。
...那裡放著那把檀秋祝慣用的八骨紅傘。
腦海裡的玄彌咧嘴笑了。
就是這把八骨紅傘一掄,方圓十裡妖邪皆誅。但紅傘威力太大,竟誤傷了那一片山頭上還在採藥的兩名普通百姓。
那兩名普通百姓,便是離清緣的父母。
忽然“砰”一聲,所有鏡片應聲墜地。離清緣的手死死握住那面完整的青銅鏡面,硬生生把它從半空拽了下來。
檀秋祝右眼的金焰驟然熄滅,脖頸黑鱗如退潮般縮回耳後。
他一個站立不穩,眼看就要踉蹌著栽倒在地。離清緣伸手,扶住了他。檀秋祝一頭栽進離清緣懷裡,臉色蒼白得猶如紙人。
“阿緣......”檀秋祝嘶啞著叫她,左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臂,聲音卻微弱得幾近於無。
“我在。”離清緣抬手,拍了拍檀秋祝的後背,力道帶著安撫的意味,她溫聲開口,“表哥,你先睡一覺吧,你很虛弱了。”
檀秋祝沒說話,只依舊定定盯著離清緣瞧,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三分,恢複黧黑的桃花眸中閃動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我不走。”離清緣無奈嘆了一口氣,指尖觸上檀秋祝的眼皮,輕輕柔柔撫過,“我就在這裡陪你。”
檀秋祝的手搭在她的肩頭,人愈發和她貼得緊了,兩人鼻尖相距不足半掌,他喉間翻湧的血氣噴灑在她頸側:“你不找那破劍聖了?”
離清緣屈起膝蓋了,表哥,你先休息。”
檀秋祝卻哼笑一聲,染血的犬齒擦過她耳垂:“要殺我就對準頸動脈,就像...”他忽然悶哼著松勁,黧黑左眼裡細碎金光明明滅滅——玄彌又在撕扯魂魄。
神經病。
“檀秋祝,我不喜歡趁人之危。”離清緣不想跟這瘋子掰扯,直接伸出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唇,不讓他再把話接下去說。
就像什麼?
就像前世她一劍刺進他心口那樣?
“但是我喜歡。”檀秋祝伏在她肩頭喘息著笑。
“隨便你。”離清緣懶得再管他,想要鬆了手直接把人扔地上,但卻被檀秋祝反攥住手腕。
檀秋祝帶血的唇角勾出輕柔卻詭異的弧度,忽然抓住離清緣的手腕往自己頸間帶:“阿緣你看,現在割這裡最方便——”
“別發瘋。”
鮮紅的血珠順著她虎口滑落,離清緣一膝蓋頂在檀秋祝小腹,趁對方嘶一聲吃痛時,趁機反手將人按倒在殘鏡堆裡。
她揪住對方前襟冷笑:“犯病也要看時候。”
“阿緣真的不試試嗎?”
碎玻璃紮進檀秋祝後背滲出黑血,他像渾然察覺不到痛一般,竟笑得肩膀顫抖幅度更大,全然一副不能自抑的興奮樣,“很好玩的。”
“你自己玩吧。”
離清緣揪著檀秋祝前襟的手倏然松開,把他往殘鏡堆裡更深一按,她從檀秋祝的眉心一路撫到眼皮,臉上浮起皮笑肉不笑的公式化微笑,“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