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掐訣,滄海之力自指尖傾瀉而出,竹筏在術法催動下疾馳,劈浪而前。
行至頃刻,河面卻忽起漩渦,一具裹著丹紅鮫紗的骷髏浮出水面,在水光襯映之下泛起詭譎的藍暈。
離清緣瞳孔驟縮——那似乎是解茵的屍骸!
與她的瞳孔驟縮一齊出現的是溯游劍尖銳的錚鳴聲。
但解茵的屍骸,不是早在她進入洞府那次時,便已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彌散而去了嗎?
“溯游劍要這個?”
厭拂滿本已欲揮劍斬向屍骸,聽見那一聲錚鳴後手中動作稍稍一頓,只這稍頓一瞬,那具屍骸便已被河底翻湧而上的黑霧再次吞噬,消逝不見!
但那漩渦依如血盆大口,轉旋著盤踞在二人前行的水路之間。
且離那峭壁愈近,巖縫中滲出的大片猩紅霧氣也忽而撲襲而來,迷亂人眼。
離清緣咬破指尖,點在劍身,溯游劍鳴顫著騰空而起,吸盡血霧,下一瞬,暴漲的劍光倏時劈開漩渦。
竹筏順勢沖過鷹嘴巖,宮殿漆黑的輪廓在散開的猩霧中浮現。
——妖宮。
弱水河勢於此處截停,一座高逾百丈的深黑巨門已在霧中屹立,門口兩側的青銅獸首口中銜著早已凝固的通紅血珠,彌散出甜膩如蜜的香氣。
面對已然出現的妖宮大門,二人卻並未輕舉妄動,掠飛上岸後,便只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靜觀那大門。
“魅神境就在裡面麼?”厭拂滿側身同離清緣輕聲低語。
“應該是。”離清緣按住腰間嗡鳴的溯游劍,那劍柄已燙她得掌心發疼,“但這裡不對勁。”
“看得出來。”厭拂滿的目光掃過大門,鼻腔裡溢位一聲哼笑,“門上沒下任何禁制,頗有種請君入甕的意味。”
只二人對話這一霎,青銅獸首銜著的血珠突然裂開細紋,不知何時,那本只隱約彌散開的香氣早已潛滋暗長,愈發濃鬱撲鼻。
離清緣猶疑半晌,一時竟有些進退維谷。
其間明晃必有遺竇,進,那則必然前路未蔔。
不進,那便是放棄了對魅神境的找尋,那她大費周章來到這妖都,為的又是什麼?
況且,此時之局,真由得了她自己選擇進與不進麼?
幕後那人...幕後那人...當真會輕而易舉讓她脫身麼?
“別想了。”厭拂滿的嗓音自耳畔響起,那聲如玉石相撞,清冽冷然,“走吧,我們進去。”
這個人,怎麼又這麼篤定自己一定會進去?
於是離清緣仍未挪步,只定定瞧他。
厭拂滿複而一揚眉,懶懶散散勾了個笑出來,道:“別那樣看我,我還不瞭解你?”
他抬起手,不輕不重捏了下離清緣的後頸。
他裝模作樣嘆一口氣後,謫仙似的面容上勾出來的懶散笑意卻反倒更深——
“左右你想闖,師父陪你闖就是了。”
七十二盞幽冥燈次第亮起,冷森幽光如鬼火浮動,照出禁地入口大門處盤繞的蛟骨鎖鏈,門上垂下的兩只絲滌紅鈴正款擺風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