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小時候的她。
還未碰見那道剝奪走她九家天賦的聲音的她。
但那會,她要是怕了,便總去找簷如歲,非纏著對方纏個夠,纏到對方忍無可忍,纏到自己心滿意足,她才會罷休。
她在面對簷如歲時確實有點太欺負“好人”了。
這離清緣知道。
但她總是忍不住的。
至於這燈籠...和她有關又和厭拂滿有關的,離清緣擰著眉思索了會,倒真想起來了些...但那都是前世的事了,這種情景下她是該記得,還是不記得?
濃鬱香氣自灶臺處飄散而來,還不等離清緣再開口說話,印著滄海流紋的雪白瓷碗就落在了她跟前的長桌上。
嗅著那一息香氣抬眼,離清緣愣怔了一晌——
潔白如雪的面條臥在清鮮的湯水裡,撒下的綠色蔥花點綴其間。
這是一碗陽春面。
“吃吧。”
厭拂滿在長桌的另一側坐下,把挽到半臂處的雪白衣袖下褪,平靜甩了甩袖上沾染的塵埃,這樣道。
紅紗圓燈籠擱在長桌上,明明滅滅的光亮刻在窗欞上,映出隔著長桌對坐的兩道人影。
離清緣拾了筷子,安靜低頭吃麵,一時二人都默契地沒再出聲。
剛重生回來時她為了清除檀秋祝的怨氣值,還特地在長安城內尋了家偏僻的食肆,拿著竹盒打包了些吃食去送給對方。
那食肆中的吃食琳琅滿目,色香俱全,滋味也是頂頂好的,但她莫名就是咂巴起了嘴,想起了這一碗樸素的陽春面。
食肆的老闆娘走南闖北,做一道隸屬北境菜色的陽春面給她這食客品味一番,倒也不是難事。
但那碗陽春面端上來擺到離清緣面前後,她動了幾筷子後,便再沒了動作。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現在她好像知道了——
“有醋嗎?”離清緣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定定看向厭拂滿,忽而就開口問。
陽春面要加醋。
這個習慣,如果按時間線來推,這個時間節點的離清緣是不該有的——因為這是厭拂滿的習慣。
前世師徒二人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朝夕相處太久太久,便倒連不同的習慣都逐漸趨了同。
“有。”
說不清多長一段寂靜後,厭拂滿終於也出聲回答了離清緣。
他站起身來,雙手掌心抵上長桌,半個身子往前傾去,那雙寡冷的鳳眸也同樣定定注視著離清緣。
“你確定要?”厭拂滿的語氣褪去了慣用的輕佻懶散,聽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溫和。
離清緣忽就又笑出了聲。
她抬手撫過長桌上擱著的那盞紅紗圓燈籠,駭人的光亮在此刻莫名熨帖出幾分靜靜暖暖。
她眉眼彎起來,笑得比剛剛更開,不是慣用的輕快笑法,收了甜蜜的狡黠意,是帶點淡然的那種笑:“一瓶醋換一個燈籠的故事,你要不要?”
任何重大決策前理應有一段重大沉默,但厭拂滿卻從那段重大沉默裡掠走,答得足夠快——
“好。”
這一回,他的語氣聽起來竟比剛剛還要平靜,但——“叮”,那道太久沒出現過,獨屬於怨氣值光屏的聲音在這一刻同樣響了起來。
離清緣聽見自己腦海裡的提示音——【厭拂滿怨氣值下降至90...75...60...50...45...32...2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