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你笑話。”厭拂滿給自己找了個地兒,很自然坐下,聲調懶懶散散的,“看看你又怎麼招惹絳晚了。”
狐九甩一甩自己垂落的七條赤色狐尾,端出的那副神情顯然是不信:“得了吧,你從不管我們倆的事。”
狐九:“無事不登三寶殿,到底什麼事?”
厭拂滿奉行人當如劍,利落幹脆,他不屑猶疑,不屑躊躇,更不屑為何人何事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但這會他卻少見沉默了許久。
“她跟你說的話。”
好一會後,他才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終是淡聲開口,“完整講講。”
狐九愣一下,而後喲一聲:“不是說不聽?”
六七個時辰前,半下午。
狐九回到青丘,給厭拂滿傳了個音,她才剛開了口,便被對方口吻平靜打斷,說前世緣前世盡,這些事不必再說了。
“若你再見著她,便跟她說——”
那頭的厭拂滿斂著眉,聲調輕緩,“師徒一場,夫妻一夢,往後相忘江湖便罷,別再彼此折磨。”
彼此折磨?
狐九沒忍住,幽幽開了口,說:“這話要改一改吧?哪來的彼此,我看只有你受她折磨的份。”
“而且——”她聳了聳肩膀,“我還沒說她是誰呢。”
狐九此言一出,厭拂滿倒真靜默著沒了聲。
他最終也沒回答她,只把傳音給兀自掐了。
負雪宗人一貫對萬事萬物都灑脫,觀情愛也尚且如此,是修無情道的一把好手。
於是那會狐九便以為,厭拂滿是真決心前世緣前世盡,不再和離清緣有牽扯。
沒想——
風月到底真無邊,盈盈一脈似春風,所過之處催來花信早,最無情的人也陷進痴情冢。
大致把離清緣講的話複述一遍後,狐九執起案幾上擱著的茶盞,小酌一口。
她問眼前的厭拂滿:“怎麼?不打算前世緣前世盡了?”
“人總會對自己有些錯誤判斷。”
瞥一眼星沙山巔低垂的金紅天幕,細長雲霞曳出一尾又一尾,聽完那些話的厭拂滿拂一拂衣袖,答得倒是心態平和,“我在回答你時,是真以為自己能做到那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狐九頓了一下,“厭拂滿,你是修無情道的吧?”
厭拂滿低眸,掃一眼狐九垂落在地的那七條赤色狐尾,再抬眼瞧人時眉梢微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是你給千燈雪出的主意?”
這回換狐九沒聲了。
“我覺著,”厭拂滿慢悠悠開了口,“你才最該來修個無情道。”
狐九:“……”
“行吧,同是天涯淪落人,說不過你。”
半晌,狐九嘁一聲,算繳械投降,轉了個話題,“那簷如歲呢?你和離清緣之間橫一個他,怎麼解決?”
“錯了。”厭拂滿也執起案幾上的茶盞,眸光定在翠潤茶水間浮動,“不止一個他。”
“是三個。”
“一個她的鎮妖司使表哥,一個她現在身邊的小竹馬,還有一個——”厭拂滿眯了眯眼,像在回想,“許是她的新夫君吧。”
“你倒是大度。”
狐九有些新奇瞧他,“還是說你們負雪宗的人都這樣?”
都這樣——
連情愛這種天生具有排他性和佔有慾的東西,都能看得這樣輕描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