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清緣正站在這座海廟裡,眼神掠過神龕之下。
那裡,此刻正靜靜躺著個被洶湧海水卷翻上來的男人。
對方有淺褐色的發,碧綠色的眼瞳,梨黃色的衣袂,還有那銀蓮紋路的腰封,要不是氣質完全不一樣,她說不定會把對方認成簷如歲。
——但這明顯是少年時的簷藍迦。
幻境重啟了。
但不止重到了更早的時間線裡,還重到了另一處地圖裡。
但她不知道被送進重啟時間線裡的是隻有她一個,還是簷如歲也在,只是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
海邊建廟不是什麼常見的習俗,如果她沒猜錯,現在自己身處的地方應該是北境。北境人信奉海洋,才會把廟宇建在海陸交界處這種完全不合理的地方。
“噠噠”,有急促的腳步聲往廟宇這邊來了。
北境的神龕一向獨特,平日裡位於其中央的神像皆用水鮫紗織成的簾布輕籠而掩,只有需要祭拜時才會掀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不知來人是敵是友。
離清緣心下一思,飛速起跳踏上桌案,掀開簾布,躍入了神龕之中。
神龕內部鋪設著一層柔軟的藍色絨布,絨布上點綴著簡單的雪線圖案,輕觸時有如一片海水搖曳生波。
她在神龕裡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先隱匿好自己,而後無意間一轉頭,見到了那供奉著的神像。神像以北境特有的上等沉碧木雕制而成,無一處不刻畫得栩栩如生,只是——
這銀發,白衣,寡冷鳳眸,眼下綴一點紅淚痣……
這……這神像,怎麼長得有點像厭拂滿?
她眉目一凝。
愈發逼近的鞋履聲將離清緣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這水鮫紗簾布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簾布裡面的人能看見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
目光定格在那位踏入海廟之中的少女身上,她看向對方的面容,果不意外發現對方是霽歸語。
少女時期的霽歸語就是那樣一副文秀纖薄面了,明明是北境人,卻一身江南煙雨裡浸出來的柔弱風姿。但相較之離清緣在老極樂城裡看見的她,顯得有生命力了許多。
她走近神龕前的長桌案邊,把背上的竹簍往地上一扔,從裡面取出貢品來。
“真是的——”她嘟嘟嚷嚷起來,“被選中做這個什麼破海女就是麻煩,還要每天來負責給這什麼滄海少君上貢。”
滄海少君?
離清緣轉頭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那樽同厭拂滿極像的神像,腦海裡把有關厭拂滿的記憶轉了一圈。
厭拂滿是劍修,九家天賦自然是劍,但說起來,卻是有一點很奇怪的,他能操控滄海之力。
師父這種角色,就是答疑解惑的,於是離清緣對厭拂滿,一向想問就問了。她前世時候也問過厭拂滿,他怎麼能操控滄海的力量。
“怎麼?”厭拂滿沒正面答她,轉了個話頭,笑說,“你也想?”
離清緣一抬下巴:“當然了,多酷啊,世上哪裡沒有水?”
厭拂滿人仰躺在半山涼亭裡,聞言懶洋洋應她一聲,說行,你今年生辰禮物就送你這個。
她還來不及樂呵一會,厭拂滿就把手裡抓著的滄海劍扔給她,說但現在,立刻,馬上,速度去練劍。
“我練溯游劍不行嗎?”滄海劍落進離清緣懷裡,她不滿叫起來,“你的滄海劍很難使的!”
滄海劍有靈性,聞言不滿地自己飛起來打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