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嘖一聲:“瘋得很。”
簷如歲說完這句話,目光投向了滿堂的賓客,那裡每一張臉都喜氣洋洋,兩人淹沒在眾多賓客的海潮裡,並不怎麼引起人的注意。
“喏,我爹,簷藍迦。”簷如歲指一指站在廳堂中央的喜袍男子,對方腰封上的銀蓮紋路正栩栩如生般彌開。
離清緣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入目先是那一頭同簷如歲一般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的淺褐色長發,正妥妥當當用了金冠束好。
再目光下移是那雙也同簷如歲極像的柳葉眼。只是較之簷如歲的那一雙,簷藍迦的那雙顯得更為狹長。
總體觀之,對方有一張同簷如歲六分相似的面容,是如出一轍的精緻秀美,但通身氣質間卻多了幾分簷如歲沒有的狠戾陰鬱意。
“你呢?”離清緣問。
“我?”簷如歲就著這話思考了好一下,才反應過來離清緣是在說幼年的自己。
他“噢”了一聲,說:“在後頭的四合院看我娘。”
像是覺得前廳婚宴只是新郎官一人的獨角戲,太無趣,簷如歲說完那句話後,看了沒半晌,就不看了。
他分外熟悉城主府的地形,一路穿花踏月,抄著小道帶離清緣去後院。
“你知道嗎?”兩人在路上走著,簷如歲冷不丁冒出一聲,“那些賓客都不是人。”
...那是什麼?石屍?
“你猜猜長古大陸第一個研究出煉制石屍邪術的人是誰?”
進入城主府後,簷如歲總能在離清緣還沒來得及回應的情況下就自顧自說下去,他眯起眼來笑,碧綠色的眸子裡流溢位詭異的愉悅,“就是簷藍迦那變態。”
離清緣:“……”
叫自己爹又是瘋子,又是變態的,看起來簷如歲和簷藍迦的父子關繫有點緊張。
話才說到這裡,兩個人已經繞進了後頭的四合院。
從窗欞裡看進去,能見著許多女孩子正圍著檀木梳妝臺前的一個人,那人生一張文秀纖薄面,通身書卷氣極濃,柔弱得如風過便摧折。那群女孩子正給她試嫁衣,興致勃勃又七嘴八舌地提著意見。
但被圍著的那女子卻顯得尤為倦怠,只睜著雙眼靜靜看菱花銅鏡裡的自己,一言也不發。
有種下一秒就要去見閻王的生氣盡失。
“這是我娘。”簷如歲放出一隻隱匿氣息的蠱蟲在二人身前,聲音很適時響起來,“她叫霽歸語。”
“夫人?”圍著她的那群女孩子裡年歲看起來較大的那位柔聲喚她,“選一件您喜歡的吧。”
“…都行。”霽歸語有氣無力地一擺手,只言,“你們……瞧著選吧。”
“這......”那名女孩子似是有些為難,“城主說若今天您不選出件合心意的,我們都會和這些嫁衣一道回爐重造。”
回爐重造?這些女孩子也是石屍?
離清緣霎時驚異地一轉頭看簷如歲,對方正低著頭捏著她手指把玩,像聽過千百遍這些話一樣,很熟練地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廂房裡的空氣凝結沉默半晌後,終於,霽歸語抬起手來,剛想隨便點一件嫁衣,就見一直也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幼年簷如歲忽從床榻之上跳下來。
他走到那一沓又一沓嫁衣面前,指了指其中一件,淡聲說:“這件吧。”
在他話語落下的那一瞬間,一道銀光悄然躍入了那件嫁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