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報什麼仇?”白衣飄飄的絳晚停住腳步,回頭朝她意味不明笑了一聲,“那是他的道。”
“沒辦法。”絳晚聳一聳肩,“論修無情道,阿厭不如你。”
離清緣怔然半晌。
這樣想起來,厭拂滿同她,確實是一對滑天下之大稽的師徒。
一對同樣修無情道的師徒結成了道侶。
最後徒弟捅死了師父。
“但若你對阿厭真有過兩三分真情——”最後,絳晚又笑了聲,“來年他祭日時,來負雪宗後堂,替他點盞魂燈吧。”
*
於是那次仙門大比後,離清緣頻頻夢見厭拂滿。
夢裡往往沒什麼具體的事件,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兩個人相處的片段。
“想這麼多做什麼,人就活一遭,灑脫點,萬事破局為先。”
這是上一世,厭拂滿常懶懶散散一揉她長發,漫不經心對她說的話。
“人當如劍,利落幹脆,出鞘即殺,見血封喉。”厭拂滿把溯游劍拋給她,挑眉時一副什麼事都不上心的死樣子,“萬事想做便做了,別非要思考個四五六七八,求個最好結果。”
這些片段的回放叫夢裡的她沉默。
但夢外的她卻在喊厭拂滿的名字,讓睡在她旁邊的簷如歲臉色冷得能凝結成冰。
南疆秘術裡有一樁窺夢術,能直接進入別人的夢境,幹涉別人夢裡本來事跡的軌道和走向。所以每當她又在夢裡喊厭拂滿名字時,簷如歲就會一言不發用窺夢術進她的夢境。
夢而已,離清緣懶得管,便也隨他去了。
於是那會她常在夢裡支著下巴,吃瓜看戲一樣觀摩他和厭拂滿打架。大部分時間厭拂滿其實也不太想同他打,只斜斜睨他眼,說太執著會生心魔,你同我那小騙子徒弟緣分聚散皆在她,你抓著我不放做什麼?
這話厭拂滿生前沒說過。
但確實像是他嘴裡能說出來的。
畢竟這人常說萬般緣法都是命,少執拗才能夠灑脫。
往往這時簷如歲會沉默三兩秒,說可她總在夢裡喊你。厭拂滿聞言就會噗嗤笑一聲出來,說你以為她睡我旁邊時候夢裡不喊檀秋祝?
可能是意識到離清緣就是這樣平等渣著每一個人,簷如歲後面來她夢裡的次數也就少了,她有時候也能和厭拂滿單獨相處。
她會問他:“我真的在你旁邊喊檀秋祝?我說什麼了?”
厭拂滿往往瞥都懶得瞥她眼,只低頭擦拭劍,而後說忘了,你以為誰都是你那緊張兮兮的小竹馬,一天到晚沒事做端出個正宮打小三的架勢。
“怎麼這麼說自己?”離清緣搖著手指,一臉不贊同,“這應該叫竹馬總怕抵不過天降。”
“還是死去的天降——”她砸吧砸吧嘴,說,“那在話本子裡都得叫白月光。”
厭拂滿冷笑:“把白月光捅死的話本子可不多見。”
...這樣的話離清緣就不知怎麼答了。
她只能輕咳兩聲,畫大餅似地回:“師父你等一等唄,等我飛升成仙了,說不定就能找到法子複活你了呢?”
“複活我?”厭拂滿繼續冷笑,“好啊,然後換我把你捅死。”
...這次是真沒法答了。
她不說話,厭拂滿倒是繼續說話了,對方似笑非笑的:“你現在這個夫君呢,準備什麼時候送他歸西?”
“喂——”離清緣不滿嚷起來,“我是這種人嗎?愛一個殺一個?”
“愛?”厭拂滿勾了個很涼薄的笑出來,彷彿離清緣在說什麼天大的笑話,“你是惹一個人愛上你,你就殺一個。”
“好吧。”離清緣敗下陣來,半晌後忽地笑了,“沒辦法,師父,論修無情道,你不如我。”
她複述了一遍絳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