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換一張絹帕,他便要重複一遍那套細細擦拭的流程,從離清緣的指尖擦到指節,再從指節順到手背,而後回還到指縫,指縫之下又是掌心。
被水打濕的絹帕冰涼刺骨,最初觸到離清緣肌膚時她還會本能想蜷回手,但發現這會讓檀秋祝攥得更緊後,她便索性裝死了。
“阿緣,他還碰過你哪裡?”漆盤裡的絹帕已經見了底,檀秋祝仍舊沒放開她的手,低著頭輕輕詢問。
離清緣心下本鬆了一口氣,想著這場“酷刑”終於結束了。
這下聽到檀秋祝的詢問,她趕忙保證:“手,就手!真的就只有手而已!”
檀秋祝蹙著眉,似在思考些什麼,半晌後他抬手撫了撫離清緣的長發,極認真地問詢:“那砍掉好不好?”
……啊?
離清緣被他這句話嚇得瞳孔微睜,臉色都有點白了,一時半會真接不上話了。她斟酌著開口,試圖商量:“這……”
“阿緣,我們換一隻新的吧。”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檀秋祝低柔似誘哄般的話語打斷,“你喜歡什麼樣的手?我現在帶你下去挑好不好?”
……鎮妖司還做這種行當啊?離清緣後背細細密密冒上來冷汗,這會是真的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好在檀秋祝還沒瘋到這個地步,他見她面上笑容勉強得都快扯不出來了,忽噗嗤一笑,道:“騙你的。”
檀秋祝把五指併入離清緣的指縫,就著窗欞外搖落入室的月光眯著眼來看二人交扣的十指,這種嚴絲合縫的親密讓他心情愉悅了些。
……瘋子。
但離清緣只敢在心裡蛐蛐,不敢說出口。
見離清緣沉默,檀秋祝起身,拍了拍她的臉頰,道:“那不是好人,別再去找他。”
他走到門邊,單手抵著門框,忽又想起什麼般一回頭,彎起眼睫笑盈盈道,“最近長安城不太平,我太忙了——”
“阿緣——”檀秋祝輕嘆口氣,“你先在鎮妖司裡住一段時日,等婚宴之前再搬回府裡吧。”
*
當天夜裡,離清緣被迫睡在了八角樓閣裡,一夜未眠。
她盯著窗欞外細碎的月光看,幽幽嘆了口氣。比被檀秋祝抓住更糟糕的,是她的傀儡人不見蹤影了。
離清緣曾同自己的傀儡人囑咐過,如果發現檀秋祝要來了,那幹脆就跑吧。但這會傀儡人真跑了,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去哪尋對方了。
傀儡人身上的心蠱是子蠱,母蠱在離清緣這,天矇矇亮時,她感應了一下對方,以蠱傳聲過去:“你現在在哪?”
“她在我這。”意料之外,回答離清緣的聲音不來自傀儡人,而是簷如歲。
“阿歲?”離清緣神色驚訝,“你怎麼和她碰上了?”
對方輕哼一聲,清亮的少年音色傳過來,答非所問道:“你用的是我制的心蠱,我能感應不到嗎?”
心蠱能讓死物活,制蠱人煉蠱時需以心頭血養就,故而與制蠱人聯結緊密。
離清緣心下了然,笑了聲:“呀——所以你連夜趕過來長安了?”
“怎麼可能?”簷如歲頓半晌,語氣有一種佯裝的冷淡,“我就是剛好有事過來,在京郊碰見了你這無頭蒼蠅似亂撞的傀儡人,順手給你收了!”
離清緣慢悠悠哦一聲,也不拆穿對方,就這麼靜靜等著簷如歲的下一句。
那頭簷如歲沉默了好半會,終究是忍不住了,問她:“你什麼時候回南疆來?”
——這句話能變相翻譯為她什麼時候能解決和檀秋祝的事。
看著面板上90的怨氣值資料,離清緣覺得一時半會,這或許有些困難。
“應該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