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鶴月朝他淡淡一笑,雖然她早就猜到,撥開雲霧見著光明後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她那跌宕的半生已經結束了,而他們之間感情也終是一場鏡花水月。
這些年,她甚少像今日這般仔細瞧雲端浮雪,歲月不饒人,世事多坎坷,一晃十年,她曾幾度悲感傷懷,覺得這一切不該是這樣子。家父安康,親妹未死,友人站在她的身邊,大家都好好地活著,只要她心中想念,就能夠隨時看見他們。
如今縱然世事變遷,死去的人,不複存在,她依舊堅定地走到了今日,用她父親那份無所畏懼的勇氣和信念,一次次擊破陰謀,為她身後支離破碎的家,撐起一方安定祥和的太平。
身上的暖陽成了堅冰,她似乎聽到了自己爹的呼喚,跟她說:好孩子,受了傷,就回家吧,爹還在呢。
今後,她不再是隻為自己而活,或許從她握起了刀,決定入世的第一步,就已經是真正的她了。
季司離和師卿卿在冷道涯下葬後,就離開了朝天殿,二人走在路上,現在這顆修羅妖心完整歸身,也不著急趕路,一路上都是慢行。
穿過一片樹林,師卿卿道:“當初的除魔大會,你知道是誰提出來的嗎?”
季司離道:“廉融。”
師卿卿道:“不錯,廉融不是說,他當時正與風路行合謀要集齊惡骨血傀?單憑他們兩個人能力,天地之大,何其容易。我猜廉融就是在那時看出了奉天宗想振興門派的決心,所以進入奉天宗當了素懷容幕僚,而後素懷容發起除魔大會,表面是在幫奉天宗重奪孤山城,實則就是借用奉天宗的力量,來幫他們找齊惡骨血傀。”
她又道:“還有那個洗慧,是你長嫂的人。”
季司離停下了腳步,看著師卿卿,道:“所以,此人是長嫂。”
師卿卿和他對視,道:“是。我猜你長嫂做這些事情,季宗主應當是不知情的。一是你兄長,肯定不會讓她這麼做,二是,你也知道,你兄長很信任風路行。但她想要查清楚她爹的死因,還有風淩霜的死,勢必會查出一些風路行的底細。所以她才會自己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一個人扛下了所有事情,你長嫂她......”
季司離知道她想說什麼,沉聲道:“長嫂既已決定,便無須多憂,兄長亦有定奪。”
師卿卿頷首,點了點頭,輕聲道:“也對,畢竟季夫人也沒有錯。”
為自己的爹、知交好友報仇,又有什麼錯呢?況且在君臨城,若不是她出手救下諸名弟子,以及救下蘇姝,師卿卿和季司離也探尋不到這些塵封多年不得而知的真相。
沐墟宮仙門比武大會那時,若是沒有她出手攔住各大門派的人,或許師卿卿就真的死了吧。
說到底開始的開始,誰也無法預料到結局,當時在烈火壇大殿內,若親手了結風路行的人是季聞麟,在動手之前,但凡他多一點猶豫,就是給風路行一條生路機會。
而這樣他就對不起自己妻子,更對不起自己岳父,無論怎麼選他都會於心難安。
所以從一開始,冷鶴月就沒打算將這些事情,告訴季聞麟,不論這件事情,是對亦或錯,她都想著自己一個人承擔。
師卿卿和季司離不緊不慢地行在路上,行了一段,忽然師卿卿心頭一亮,拾了一根細長竹子,以此為劍隨意比劃了幾下。
身形飄若浮雲,招式變幻無窮,季司離神色微滯頓足默默怡目。
正是當年兩人在朝天殿時,他演示給師卿卿的那些劍招。也是師卿卿在淨齋鎮,與三大惡骨血傀惡鬥時使出來,讓他一出手,就被季司離認出的那些劍招。
舞畢,師卿卿收了竹子,走到季司離身旁,道:“還記得嗎?你在淨齋鎮認出我時,就是因為這個劍招吧?”
季司離緩緩頷首,目光要柔和道:“嗯。”
師卿卿抬起季司離的手,指著手指上結著的白線牽,道:“這個白線牽,你以前給我結過?”
季司離頷首,點頭道:“是。”
師卿卿問道:“是在什麼時候?”
季司離道:“鷹巢寮射獵之時。”
聽他這麼一說,師卿卿立即想起來了,道:“我忽然想起一個夢......”
那日射獵大會,她中了箭傷躲進了石洞,如夢似幻的那種感覺。
師卿卿想起了那夜,自己被人圍獵中了軟筋散後,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夢裡對季司離有非分之想,試探著問道:“我中了毒那次不是幻覺?”
她又道:“自那次之後,我的這手指總是莫名其妙地自己會跳三下,你是在那個時候,給我結的白線牽?”
季司離頷首點頭,道:“算是了。”
師卿卿微微愣了一下,震驚地道:“原來真的是你結了白線牽的緣故,難怪連虞娘子都瞧不出是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