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聞麟緊緊地握著拳頭,想了片刻,沉聲道:“我考慮過。”
冷鶴月不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會産生多嚴重的後果,卻仍舊要這麼做?”
季聞麟看著她,解釋道:“鶴月,你說的這些我們都已經考慮過了,目前正因考慮到會發生這些事情,才做出這個決定。當年師卿卿自毀修羅妖心,毀滅惡骨血傀後,不論是伏魔度苦界,還是滅度藏刀盟,都得以生息安定,如今陰冥符寶和惡骨血傀重現於世,若是不及時阻止,後果將不堪設想。你我都無力阻擋,只能坐以待斃,你明白嗎?”
冷鶴月面上有些怒色,冷聲道:“我不明白,你說這些話是不是瘋了!”
季聞麟神情鎮定地道:“是,雖然很殘忍無情,但為了仙門安危定局別無選擇,只能這麼做。只要利用陰冥符寶邪力將惡骨血傀摧毀,亦或封禁鎮壓,今後仙門止戈,不再會有流民罪徒,一切將會歸為太平!”
聞言,冷鶴月神情愣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雙目通紅,道:“就為了這個無厘頭的仙門止戈,你們就對當下橫行無忌的廉融,視而不見嗎?”
季聞麟喚道:“鶴月。”
冷鶴月神情鎮定,聲音有些哽咽,打斷道:“是,我是不贊同,不贊同你們的做法,我甚至認為,你們提出的摧毀陰冥符寶,鎮壓封禁惡骨血傀是被居心之人誘言蠱惑了。可是我卻沒有想到,你們想要達成的目的是如此冠冕堂皇。”
“這些年,步少棠身為伏魔度苦界的界主,不惜傾盡一切族力,率門下弟子四處誅除浮屠派、原鄉會邪氣浸染之地,供妖奴和流民百姓生息,各大仙門才逐漸呈強盛態勢。而你們呢,如今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度讓安定之人陷入無家可歸境地。當初風景野,一心想要從師姑娘手中奪得陰冥符寶,造成了多大的後果,你是不是早就已經忘記了?當年奉天宗舉行除魔大會,打著匡扶正義的口號,又殘害了多少無辜?”
“難怪司離會問我,何為世間正道?身處伏魔度苦界的仙門正派,行的卻是宵小之事,別說司離,現在連我也辨不清,究竟誰是仙誰是魔了。”
沉默許半晌,冷鶴月神情複雜,低垂著眼眸,沉聲道:“季聞麟,你還記得清虛道,為什麼要加入伏魔度苦界組織嗎?還記得清虛道的規訓,又是什麼嗎?春兒幸的一命,是誰救的她?”
季聞麟抬眸看著她,也道:“鶴月,這世間得與失本就不能兩全,仙門想要止戈,總是會有人犧牲的。”
冷鶴月搖了搖頭,厲聲道:“仙霞宗擔任界主之位,一直用自己最大的能力,讓伏魔度苦界內的蒼生安定,滅度藏刀盟卻無恥地,一次次想要把伏魔度苦界踩在腳下。這就是你們所謂為了仙門止戈,而犧牲掉的代價嗎?”
季聞麟轉過身,抬步朝她緩緩走去,身後試圖抓她的手臂,勸道:“鶴月,不究其身份,只讓玉凃靈交出陰冥符寶,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惡骨血傀將永遠被消亡摧毀,無人再覬覦陰冥符寶和惡骨血傀。這是保護天下蒼生的一個壯舉,你難道不明白嗎?”
冷鶴月甩開了他的手,喝道:“是,站在你們的角度去完成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倘若你們為了完成自己心中,這個偉大的理想而失敗了呢?又該有多少蒼生,為你們的行為買單!季聞麟,你到底是怎麼了?”
季聞麟輕聲喚她道:“鶴月。”
冷鶴月面頰滿是淚水,打斷道:“這些年,不論有多少妖奴流民湧入伏魔度苦界,不論仙霞宗,身處怎樣的艱難困境,步少棠都始終堅守伏魔度苦界頌揚的主旨。原鄉會,當初那群被滅度藏刀盟,視為威脅存在的妖奴都在流民無處可去之時,盡力誅除陰邪怨氣浸染之地,以保收容更多流民。而你們呢,任由肆意濫殺仙門子弟的罪徒繼續殘害更多人!季聞麟,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以這樣方式,來完成你們的目的?”
說完,冷鶴月轉身就朝屋外走去,她實在無法想象,這是她丈夫說出來的話,以及要做的事情,她望著眼前這人只覺害怕可怖。
季聞麟見她要走,澀聲喊道:“鶴月,天色已黑,你要去哪裡?”
冷鶴月背對著他,哽咽地道:“廉融不是我的仇人,卻是我所痛恨的不公,你們不肯收他性命,我去收!你們要對玉凃靈下殺手,我來護她!告訴滅度藏刀盟的人,若是誰敢覬覦陰冥符寶,再度掀起腥風血雨,天啟教會不惜一切代價與滅度藏刀盟對抗!”
季聞麟走到她的面前,沉聲道:“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冷鶴月眼神堅定,冷漠地道:“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我要去做什麼,你攔不住我!季聞麟,當下大錯尚未鑄成,及時懸崖勒馬,一切還來得及!若是再繼續執迷不悟,今後付出的代價,將是你無法想象的慘痛!”
說完,冷鶴月頭一不回出了房屋,獨留季聞麟一人站在原地。
......
師卿卿和季司離行完三拜之後,諸名弟子便也回來了,四五成堆地生了火取暖。一群弟子連著數日,經歷各種驚心動魄的闖獵,彼此之間心得頗多,免不了說出來互相討教一二。臨夜之際,都圍著火堆講起了除祟中見過的各種新奇事情,季司離也沒嫌弟子們吵鬧,任由他們談天闊地,站在師卿卿身旁靜立不語。
師卿卿看著仕隱和幾名弟子,聊得甚是歡快,便突然感嘆道:“你看這場景像不像我們參加除魔大會,在山洞躲雨時的情形,當時你惱羞成怒說要與我切磋。”
季司離也抬眸望著諸名弟子,輕哼了一聲,道:“是打架吧。”
師卿卿靠在木柱上,面容平和,眉眼間還帶著幾絲微笑,點頭道:“對,是我劃拳輸了,出去打魚你要找我問劍,我不肯就打了起來,只是可惜啊。”
季司離靜靜地看著她,道:“可惜什麼?”
師卿卿微抬眸,淡漠地道:“一別經年,世事翻覆,年少荒唐的歲月,也就只停留在當時了。”
季司離收回目光,轉過頭去道:“世事變化萬千,那些都已過去。”
師卿卿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道:“是啊,過去的都已過去,怎會一樣呢。”
靜默須臾,季司離轉過頭,注視著師卿卿,莫名問道:“師香夷,如今你重歸,心中可有何夢想?”
聞言,師卿卿垂下頭細細想了一陣,忽而抬眸向他看去,冷聲道:“希望你離我遠點,再也不要跟著我,要是這輩子在羨香居閉關修煉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