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離目光一動,道:“何意。”
“我爹走後三個月餘的雨夜,我親眼看見了我爹,駐足站在我房屋窗外,可等我掀被下了床奔到窗邊,人就不見了,窗臺上只留著這根羽箭。”
冷松遊的爹冷道涯,這位年邁的教主光是讓季聞麟、風路行兩位宗主做了他的女婿,就已經是名聲大盛無上尊榮。先前,冷道涯在君臨城死戰,雖然端了魔王謝武的老巢,卻也死了妻子。他因那一戰傷心痛疾,自此便隱退安心在家教養子女。
後來在沐墟宮大戰,仙盟百族陷入暗無天日的危亡絕境時,他拖著病體再次一戰威震仙門,聲名遠揚,風光無限,但也僅僅是一時風光,在那一戰冷道涯身受重傷,回宗不過四年就自縊而亡,後來便由他剛及弱冠的兒子接掌天啟教。
因著清虛道和天啟教結親,冷松遊時常會來雲間香雪海看望冷鶴月,因此季司離,對他也有幾分了解。冷松遊心思溫厚單純,喜於縱情聲色,行事隨心所欲。天資並非很愚拙,只是性格怠惰貪圖玩樂,疏於勤修。冷道涯生前時常替他畏怯膽魄、怒其無爭心性而感到頭疼,如今沒了老父親督促管束玩心更是甚重。
天啟教在他的坐鎮之下,把清靜無為,避世絕俗貫徹發揮得比清虛道還徹底。一旦地界內哪有妖魔鬼怪作祟,就立馬去請姐夫出手,絕不涉入任何妖魔鬼怪之事。這些年來,伏魔度苦界也沒發什麼仙門大事,日子便過得極其逍遙快活。
一世彪炳悍名到最後成黃土一抔,不免令人心生敬嘆。
冷松遊從懷袖拿出那隻無頭羽箭,是小時候冷松遊瘦弱,拎不起刀拉不開弓時。冷道涯給他做的無頭羽箭,執此輕物教他刀、箭法。冷松遊看著無頭羽箭想起了他爹,垂著臉神情低落道:“那夜之後,我就讓人在此修建了冥室,可仙士他們施術招魂,卻什麼都沒有招回來。”
仕隱有些不解,疑惑問道:“冷教主,你大可在家,亦或在墓冢內施術招魂,為何一定是要在此處呢?”
冷松遊道:“......掘墓冢,也太、太大不敬了!原先在家中冥室仙士們有施術試過,可隔得太遠同樣也沒招回。”
仕隱一下了然,道:“所以你覺得是距離問題?但又不能大張旗鼓開墓冢,於是就在墓冢附近修建了冥室。”
冷松遊道:“算、算是吧,在離吞屍谷不過十裡處,便是我爹的墓冢。”
季司離思索了一陣,冷聲道:“方才說,這個枯井冥室你只招過一次?”
冷松遊頷首點頭,道:“是,不過那都是五六年前事情了。只招一次是因開始幾位仙士們在家招魂的時候,人還好好的,可不知為何,在修建冥室施術招魂時,仙士們全都七竅流血暴體身亡了,沒有一個人倖免,自那次之後,我就再也沒讓人招過了。”
仕隱微覺有些奇怪,對季司離道:“仙君,只招一次就暴體身亡,看來問題不在施術者身上。”
季司離點了點頭,又問道:“之後有惡鬼謠言,你可有去察看過?”
冷松遊擦著汗道:“我的膽魄,季兄你是知道的,仙師們都沒了,我哪敢去啊。”
仕隱微側身,從容地道:“仙君,迷陣不是冷教主布設的,那一定是有人知曉,他修建了冥室,專門為讓誤闖仙士走不出去。就算有像仙君你這種修為的仙士,破除了迷陣,也只會發現是一個廢棄的招魂冥室。”
冷松難過地道:“那個冥室雖然是我命人建造,但修建得那麼深,尋常人根本找不到,誰知道步少主會被人......”
季司離微垂眼眸,沉思著道:“步知儀定是察覺到井底有異,想下去察看不防被人打昏。”
仕隱接話道:“可是仙霞宗怎麼說也是統管伏魔度苦界的大門派,以步少主的身份,放眼整個仙盟百族,應當是無人不識。究竟是誰明知曉他的身份,還膽敢取他性命,或者說要奪他的神魂精魄......”
季司離眉宇沉沉眉宇沉沉,問道:“你曾見過幾次尊君?”
冷松遊豎起三根手指,道:“三次,便再也未曾見過。”
“季兄,該說的我都說清楚了。吞屍谷厲鬼,絕對不是我幹的,你們可不能傳是我害、害人,更不能傳我招我爹亡魂,否則姐夫......”
兩位姐夫知道他居然敢幹這種自己爹死了,還不讓人安息的大逆不道之事,定會馬上提著劍砍了他。
冷松遊從出生起,冷道涯就對他相當愛重,教養也是威嚴有度,慣得他吃不得一點苦。家裡有兩個姐姐也極寵他,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個無事小神仙。修煉天啟教刀道需要穩紮穩打,肯經受住刻苦勤練,才能修到一枝獨秀的境界。
對於冷松遊而言,修煉成了便是要到處斬妖除魔,光是修煉都不知要吃多少年苦,一想到這就堅持不下去,因此也就得過且過,做個逍遙快活的公子哥。
他若是有個兄長當宗主,估計後半生就只顧吃酒賞山水美景,逗逗小美人。可他是家裡唯一男兒,即便前路再艱難險阻,他也得扛起宗門責擔,雖然比不上別家門派榮耀,但好歹沒違背宗訓。
冷松遊臨走時發著毒誓叫季司離要給他作證,得到允諾才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