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聿為垂著頭自我檢討:“是我的錯,不該選這麼悲傷的電影。”
“沒事,你也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那你願意跟我講講為什麼哭嗎?”陳聿為說。
電話恰好打來,孔楚瑜轉過身,明顯是不願被窺探的姿態,陳聿為識趣地往後退。
來電顯示是孔苓,她接通電話。
“有事?”孔楚瑜問。
孔苓嗆道:“沒事不能找你?”
用問題回答問題,氣氛有點僵持。
她不想吵架,放軟了語氣:“我在外面沒空。”
“我就說她不想聽我電話,你非要……”對面似乎是有些意外,聲音戛然而止,又跟沒事人一樣往下說:“許叔叔給你寄了些水果和零食,你有空去拿。”
她不鹹不淡應了聲“好”。
對面也沒話說了,爽快結束通話了電話。
依稀還能聽見許玉林的數落聲,“怎麼不多聊幾句。”
再抬頭,陳聿為站在身旁,眼神繾綣,問:“是阿姨打來的電話嗎?”
她誠實地點頭,陳聿為接著往下說,“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你現在還願意說嗎?”
一步步攻城奪地,她受不了他溫言軟語問她意見,受不了他滿眼愧疚地看著她,受不了他一臉誠摯地道歉。
她本可以隨口敷衍,哭的理由有無數個,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情緒積壓到一定程度,眼淚比你先開口傾訴。
但她此刻不想隱瞞,只想一股腦吐個幹淨。
兩人走到商場外,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
她思緒混亂,在腦子裡艱難組織著語言,陳聿為沒有催促,耐心等著她的下文。
“我爸爸也是得癌症死的。”她目光放空,好像回到了從前,“那段時間,她情緒很不穩定,晚上經常在外面酗酒,經常喝得不省人事,也有扯著我頭發罵我累贅的時候,清醒了又抱著我邊哭邊道歉。”
“白天,她要上班,要想辦法籌錢,還要去醫院照顧我爸。晚上,她跟我奶奶換班,輪著照顧,有時是我過去照顧。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個月,我爸爸就走了。”
“那天,你是因為你爸爸才哭的嗎?”
陳聿為猶豫了一會,還是選擇問出口。
孔楚瑜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陳聿為說的是她以為孟可想不開那天。
她點了點頭,又搖頭,“都有吧,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陳聿為嘆了口氣,眼睛裡好像有淚光,問她那時候你多大了。她想了想回答,初中了,也不小了。
“她徹底崩潰了,以前繃著根弦還好一點,那根弦斷了,她就真的沒盼頭了。後來還是我外婆,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來。”
她語氣平淡,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那天以後,她就好好上班,像個沒事人一樣,可一到晚上,在睡夢中我還能聽見哭聲,就知道她還是難受的。”
“按道理單親家庭的孩子應該和媽媽很親,但我不是,可能我天生冷情,她也第一次當母親,彼此都太別扭了。”
“她對我也很愧疚,覺得沒有照顧好我,卻又嘴硬心軟,做事強硬,我心裡難受,也總要回懟她,好像這樣心裡那口氣才能出去。”
“我們兩人就像針尖遇上麥芒,一碰面就吵,一個暑假,能吵十幾個來回。”
陳聿為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繼續說,她偏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繼續說:“高中的時候,我和一個男生關系不錯,她覺得我們談戀愛了,當時吵得很兇,她甚至跑去找我班主任,把我座位換掉。”
“於是,我們兩個換到了斜對角,他坐後門靠邊,我坐在左側靠窗,一句話都不敢聊,生怕下一秒被告到家長那裡去。高三時間寶貴,大家都耽誤不起了。”
“當時我恨透她了,她太自私了。她覺得感情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會離開,不如沒有。她想得很極端,甚至不允許我跟男生接觸。”
又補了一句:“不過她現在好多了,不管我這些了。”其實也管不了了。
陳聿為眼神飄忽,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那你們真談了嗎?”
她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談了,幹嘛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