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淡淡地說:“太後,咱們還能吃上東西就算不錯了,您還指望什麼呢?”
太後一聽,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從她是王後,到她是太後,這麼多年來,哪有人敢如此跟她說話?可今天,這個小小的奴婢就這樣跟她說話了,而且連正眼都沒瞧她一下。太後氣得隨手抓起一個杯子,向侍女砸了過去。
侍女輕輕一轉身,躲過了杯子。旁邊的三個人冷眼看著,像木頭人,沒一個言語的。
太後更生氣了,她向著那三人大叫道:“你們三個,把這個賤婢拖出去,把她打死。”
一名內侍冷笑一聲:“太後,你就省省吧!打死她,可就只剩下我們三人了,你就不怕給你支使的人又少一個嗎?太後,你啊!別再逞能了,你耍威風給我們四個人看,有什麼意思?沒人還在乎你這個太後。”
那個挨罵的小侍女笑著說:“是啊!你呢,乖乖的,聽話點,我們呢,就好好伺候你;要是你再耍威風,我們四人可找地方涼快去了。天天守著你個老太婆,也實在沒意思。”
太後氣得渾身發抖,她算是明白了,他們說得太對了,就算這四個人把她打一頓,也沒人知道,因為太後已經是名存實亡。
太後無力地垂下了她那顆高昂了一輩子的頭。
而在王後宮裡,王後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平日裡她跋扈慣了,對那些宮人不是打就是罵。如今王後落魄了,就連王後的後臺支柱太後也倒了,所以,這些宮人也就不再如以前般戰戰兢兢。
開始時,王後又哭又鬧,沒人理她。她自己哭鬧夠了,又想打罵下人,可這次,她身邊的侍者們卻不幹了,他們合起夥來氣她。
王後要喝茶,他們偏給她送涼水;王後喝了一口,氣得把水潑向宮女。
宮女也不惱,反而笑著:“王後娘娘,有涼水喝就不錯了,說不定哪一天啊!咱宮裡什麼也斷了呢!”
王後氣得要打人,她身邊的宮人就像商量好了一般,等她氣呼呼地站起來,那些宮人早已笑著跑得無影無蹤。王後呆呆的望著他們的背影,然後放下身子,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王後的環脾氣,沒出三個月,讓她宮裡的十來個侍者全給正過來了。她若發脾氣,他們就玩失蹤;她若想罵人,他們便笑哈哈地看著她,直看得她心裡發毛;她若想打人,幾個內侍過去把她給架住。
後來,王後明白了:大王下得旨是給自己禁足,所以,宮人不敢要她的命;但如果自己再由著原來的性子,他們完全可以弄死她,就報個王後禁足期間,病死了。這也不為過啊!
想著會有這些可能,王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很快識相了,不哭,也不鬧,更不打人了,每天就那樣打發著日子,夢想著大王有一天會想起她來。
王後在她的宮中懷揣著希望,倒是也好,至少心中有盼頭。在悔過殿裡的三個人,可就沒有任何盼頭了。
徐夫人瘋了一般,每天都在罵,罵太後,罵王後,罵青夫人,罵大王,罵息夫人。每天罵一遍,直到罵累了,倒在地上睡過去,醒來吃上點東西,接著罵。
青絡看著她的那個樣子,冷笑著:“你罵什麼?沒人逼你去做那些事,做了後,不管是對還是錯,都得自己承擔。進到這個殿,你當日裡做第一件昧良心的事時,你就應該想到的。”
徐夫人冷眼看著青絡:“青絡,看來你早就想到,早晚有一天會到這兒來了?要不然的話,你怎麼如此坦然呢?你的心倒也是寬啊!”
青絡冷笑道:“當我拒絕了先王的要求,投到太後那邊起,我就知道,這樣的一天,遲早會來。所以啊,當這一天來到時,我一點也不吃驚。如今不用說我一個奴婢,就連太後,恐怕也被關起來了。”
躺在旁邊的何雲施,哼唧著翻了個白眼。他的命可真夠大,竟然沒死,但落下了殘疾,已經站不起來了,只能半躺在地上。他面黃肌瘦,那件破衣服上還帶著血跡,身上黃瘦的皮肉都露了出來。
何雲施無力地說:“你們別吵了,我定是會走在你們二人前面的,如果有一天只剩下你們二人了,你們還得相依為命呢!走在最後的,可是要苦了,一個人留在這個大殿中,夠嚇人的。”
徐夫人笑道:“何總管,你也不曾想到吧!有一天,你會落到如此下場。這怪誰?怪太後,那個老不死的,終於也倒下了。就是因為她,我們全都受到了牽連,她該死!”
何雲施苦笑道:“徐夫人,你就省省吧!省點力氣,多活幾年,說不定啊!你還能見到悔過殿外的太陽呢!我啊!是別想了!能熬過這個冬天,就不錯了。”
何雲施對自己的預感竟成了真,他沒能熬過這個冬天。下了第一場雪,他便被活活凍死了。
徐夫人和青絡呆呆地看著那具蜷成一團的小屍圈,流下了無言的淚。
當太後聽著一名內侍漫不經心地說著何總管被凍死在悔過殿時,她渾身抖了一下,失神的雙眼更無助,而那早已駝了的背,似乎又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