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沖出民宿大門後兩邊環視了一圈，看到不遠處慢悠悠朝前走著的白裙女生的背影，懸著的心才終於稍稍放鬆了下來。
“你要去哪裡？這麼晚了，還是回房間吧……”
他跟在了何意身旁，勸誘般低聲道。
“看孔明燈……”
何意像只被輸入了一條指令的小機器人，只是這樣執著卻又可愛地，不停重複著這幾個字。
遲歸忍俊不禁，放慢了腳步，跟隨著她這慢悠悠的步伐，仗著她現在察覺不到，帶笑邊側首看著她，一同向前。
何意終於停下。
因為夜晚古鎮的墨藍的天際漸漸升起了一盞盞橘紅的燈籠，像天地倒轉，生出了一顆顆巨大的星子，偏偏它們的光是那樣的溫暖厚實，與那遙遠宇宙中真正的冷清星光又截然不同。
如果星辰也分季節，古鎮夜空像在秋日午後。
遲歸卻只看了幾秒這天際的絢爛美景就又垂下眼睛來，只因他眼中的美景另有其人——
他久久凝望一旁何意在這光裡的柔潤面龐，她只是平靜佇立在那裡，仰望夜空，眼底也沉入了幾顆星子，像一團影影綽綽的霧氣，時而清晰時而迷濛，卻每時每刻都美得驚人。
他不自覺放低嗓音溫柔哄問，“我們回去吧？”
何意像只固執且有自己想法的小動物，轉換方向，朝河邊走去。
遲歸嚇得一激靈，趕緊跟過去，搶先一步在她身邊坐下，保持擋護的姿勢，生怕她一頭栽進了河裡。
他們像對簷下的鳥兒並肩坐在了古鎮河畔的臺階上，眼前是熹微的河面，正映著滿空的吵鬧星辰，時而揉碎幾顆，捏成了星沙。
何意並著雙膝坐在那裡，仰頭望著天空，仍舊不發一言，這文靜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忽略掉她的腳上還穿著酒店的拖鞋。
她不說話，遲歸卻很想開口，哪怕現在是個醉鬼的她什麼也聽不明白。
“你現在，認識我是誰嗎？何意？”
他停頓了數秒。
“我是遲歸。”
遲歸含著笑，目光隨意移到了河心，幾乎像是自言自語。
“你清醒的時候，我還總是遲疑不敢去說，只有在這個稀奇的時刻，你喝酒醉了的時候……”
“我沒有喝酒。”
何意忽然蹦出了一句話，語調很像小朋友在反駁老師，乖巧但又十足倔強。
遲歸不由莞爾一笑，提醒說，“你喝了一整瓶哦。”
“我說，我沒有喝酒。”
醉鬼何意再次強調，語氣都變得更重了一些。
“好好好，你沒有喝酒……”
遲歸悶笑出聲，不忍再反駁她，只好附和起來。
但何意似乎聽不到沒有，只聽到了“喝酒”這兩個字，再度開口，這次她一貫平靜的嗓音裡甚至都含有些委屈。
“我說了，我沒有喝酒……”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何意稍稍低垂下腦袋，鼓著面頰，模樣可憐又有些可愛。
她悄悄地補充說，“我本來就有點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