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驚詫地睜大眼睛。
“我記得明明……”
她心頭猛地停跳一聲，終於反應過來，親上的那個瞬間之前，她已垂下腦袋不敢再看，埋頭遁逃而去。
她其實沒有真正地目睹那一幕。
肖楠楠重重拍手，快刀斬亂麻給她總結，“總之，這個肯定沒親上，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謠言！……”
壓在何意心口那塊隱形大石就這樣輕而易舉被搬走，她有些恍惚。
“你不會一直以為他倆當眾親上了吧？沒啊！你看你整天悶葫蘆什麼都不說不問，就知道一個人胡思亂想難受……”
“以前你暗戀遲歸不也是我親自看出來後，你才跟我承認……”
肖楠楠絮絮叨叨開始數落，何意的思緒也隨之回到從前。
高三上學期，十月。
初秋午後的陽光落在操場東側的香樟樹梢，掛了滿樹飄搖的碎金箔，運動場塑膠跑道被烤出的橡膠味摻進了綿延數百米的桂花香裡，聞起來讓人暈暈沉沉的。
肖楠楠用力捂著口鼻，挽著何意加快了腳步，將各班擂鼓助威的鈍響遠遠甩在了身後，逃跑似地要遠離這片嘈雜“聖地”。
“啊受不了這幫男的汗臭味和塑膠跑道橡膠味了，再來十裡桂花香也壓不住啊——”
何意臂彎中掛著校服外套，她伸手將衣領往臉上掩了掩，試圖隔絕這股氣味，一不小心外套裡裹藏著的那瓶礦泉水撲通一下落了下來，原地滾出了好幾米。
肖楠楠眼疾手快，幾步上前就將疑似逃逸的礦泉水抓了回來。
“意寶你今天一路都抱著這瓶水，也沒見你開啟喝一口啊？”她笑嘻嘻地露出兩顆小虎牙，“該不會因為這礦泉水跟你諧音同名所以你要支援一下吧？”
意寶，怡寶，小學一年級那年剛和肖楠楠同班同桌時，這家夥有段時間學聲調學得很苦惱，會讀，但是對著拼音寫字卻總是分不清楚，忽然有天發現新大陸般地對著桌上的礦泉水大喊。
“何意，這跟你的名字是一個讀音哦！但是右邊這個念什麼呢……”
何意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寫下大大的“意”和“怡”兩個字，並用力的標上了音調，默不作聲地指給她看，見肖楠楠幾秒後還是沒有反應，不太愛說話的她終於有些不滿地開口指正。
“怡寶的怡是第二聲，何意的意是第四聲，不是一個音調，你可以再讀一下看看。”
她想了想，又一筆一劃地將那個複雜好些倍的“寶”字寫在了怡旁邊。
“這個是寶貝的寶字的繁體字……”
肖楠楠被新同桌這一手震撼當場，好半天後捧腮對她露出了星星眼贊嘆。
“你像老師一樣，好厲害哦……”
何意板著的一張小臉開始松動，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將那張草稿紙推給了她。
“這個給你。”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開始得就這麼簡單，那天過後，肖楠楠好像終於分清了“yi”的第二聲和第四聲，但她也開始追著何意叫“意寶意寶”個沒完，並在何意的小幅抗議中笑眯眯解釋說“這個名字多可愛呀，超級無敵適合你！”
長大後再聽這樣的稱呼，難免會感到羞恥，在何意的持續抗議後，肖楠楠退讓一步選擇只在兩人單獨相處時才這麼叫。
何意對她的調侃充耳不聞，將水接過來，“現在還不渴，所以……”
肖楠楠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含糊不清說，“差點以為你也跟剛剛那幫女生一樣，也要圍上去給遲歸送水呢……”
剛剛結束的是高三男子4x400米接力，整個看臺簡直像是被遲歸後援團包場了，在他接過最後一棒逐漸反超再奔向終點線的那片刻裡，看臺上尖叫聲浪沸反盈天，有人拿著紙筒喇叭發出嘶聲裂肺的“遲歸加油！”有人興奮到開始往臺下礦泉水瓶和紙巾，有人趁亂四處大喊“遲歸我愛你！”
等他沖破終點紅線拿下第一後，場內氣氛徹底熱烈到了一個高中運動會比賽現場不該有的境界。
與這山呼表白的尖叫聲相反，遲歸仍舊是他那副天底下沒什麼我好在乎的態度，似乎對此充耳不聞，只用手背隨意抹了下順著眉骨流淌的汗珠，便和前三棒的隊友一起大步朝後勤桌臺邊走去，負責後勤的男生還沒來得及往外遞出一瓶水，就和他的隊友們一起被蜂擁而來的女生擠到了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