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西橋,溪城一中傳說裡遲歸追而不得那位。
溪城一中,高二下學期初某天傍晚。
紅牆老教師樓一側爬滿了爬山虎,晚風裡浮起層層碧浪,有幾只麻雀在樓下杆上撲騰幾下翅膀,從何意和肖楠楠眼前招搖地向校園東側飛去,她們倆一人手裡抱著一打厚厚的散著油墨味的空白試卷,剛從教師辦公樓走了出來——何意作為學習委員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心後順帶幫各科老師做苦力,肖楠楠則是仗義好姐妹幫她分擔一半。
“這麼多……我們只是過兩天週末又不是要放暑假了……煩死……”肖楠楠目露嫌棄地將試卷盡可能往前遞遠一點,恨不得直接丟進路過的垃圾桶。
何意則是目光平靜地掃著頂上數學試卷首頁的習題,已在腦子裡默默想著解法,只熟練安慰,“至少還有自習課可以提前寫一點。”
“這是自習課的問題嗎?這是我都不想寫——欸?”她蔫了吧唧又憤世嫉俗這矛盾的姿態忽地頓住,墊腳伸長脖子豎起耳朵四下打量,“哪兒在放歌,是a oney night!我最近最喜歡的——”
她滿血複活,拽起何意就沿著樂聲傳來的方向沖去,“我們快去看看!”
教師辦公樓隔壁就是新建沒幾年的藝體大樓,靠近校園大路這一側是整面的玻璃幕牆,白天每個路過的學生都下意識將這當做鏡子來確認自己的造型,此刻暮色天空也整個清晰倒映在這裡,肖楠楠率先朝那兒飛奔,活像只歡快鳥兒正飛向天際。
樂聲鼓點穿過這堵幕牆毫無保留地鑽進她們的耳朵眼中,連帶著舞蹈教室裡圍著的正在一聲聲喝彩的人群,以及人群中聚光燈下那個舞者。
他穿著做舊的灰衛衣罩著兜帽,隨著節奏鼓點看似隨意動著,卻每一拍都很剋制卡得恰到好處,只留下清晰的機械式震感,時而關節重組式將一重波浪從左肩送到指尖,時而後撤步絲滑地留下空間,燈光將他的律動身影映入一側牆面,像一幅精彩絕倫的默片。
“我靠好帥,這誰啊——”
肖楠楠的驚呼毫不遮掩,不用提名點姓也知道她在誇哪一位。
何意的心髒也在同步瘋狂擂鳴,她知道他是誰,即使看不清臉,僅憑這樣一個模糊的輪廓,她就能瞬間認出他是誰——
他是——
正在此時,場內回應式地有節奏地響起其他人的呼喊聲,“遲歸!遲歸!遲歸!”
“這遲歸啊?——”肖楠楠瞬間遺忘了自己是遲歸路人黑的身份,只顧著也跟場內一起大喊,“——好帥啊!”
她不滿足地一把拽起何意,拖著她繞到了舞蹈室門口,站在了洶湧人群後試圖往裡面擠,此刻場內嗨炸天地又響起了另一波尖叫,音量大得快要把天花板掀翻。
“啊啊啊啊啊啊——batte! batte! batte! batte!——”
她們終於擠進了前排,而場內中心那個圈裡已經多了一個女生。
女生腰間繫著校服外套,穿著件無袖的寬松t,手裡將剛摘下來的鴨舌帽往人群中一扔,點燃了更熱烈的尖叫回應,她抬手繞場半圈,昂起的臉上掛著勢在必得的笑容,動作大開大合,腳下踩著節奏朝著遲歸靠近,在一個急速的鼓點裡旋到了遲歸面前,伸臂要和他互動。
場內的尖叫聲震耳欲聾,不約而同響起了兩個人的名字。
“遲歸!西橋!遲歸!西橋!——”
遲歸,和羅西橋。
兩個幾乎總是同時出現的名字。
他們站在一起,原來是這個樣子。
何意的心底升起一陣霧氣,就像盛夏的天氣裡忽如其來一場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