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擇手段地去害人?
“雲薇的瘋病越發嚴重了,我們此次上京,只是為了去求你父親撤軍,向他澄清,苗疆千戶人家都安守本分,並無謀逆之心……可她經過此處,竟又想起那番往事來了,總歸孩子是無辜的,雪兒,你救下了謝府的公子,你做得很好。”
“我已將雲薇穩定下來,現在她在客棧裡睡著,等她醒來,是走是留,且由她去就是了。”
女人一邊說,一邊解下陸微雪身上的披肩。
她的目光落在陸微雪臉上,輕聲說:
“可是我們的身份特殊,實在不能跟這世俗中的人有過多牽扯,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所以必須讓這孩子忘掉一切,你能理解嗎?”
陸微雪觸及到母親溫柔似水的眼神,沉默著點了點頭。
女人淡淡一笑:“你身上帶著熱毒,天寒地凍反而對你有利,絕不能貪戀片刻的溫暖,毀了自己的身體。”
這話是關心,也是警醒。
她將披肩丟進火中,母子二人靜靜地看著火光將披肩一點點吞噬,就像毫不留情地吞噬一片片雪花那樣。
謝明夷也在一旁瞧著,卻是心如刀絞。
“啪嗒”一聲,牆角小謝明夷懷裡的面具掉在了地上。
陸微雪走過去,撿起來。
“古將軍傳信來說,官軍那邊似有異動,所以今夜不宜久留,雪兒,你快去快回。”
女人囑咐完,陸微雪便閃身離開了此處院落。
謝明夷忙跟過去,他走了幾步,卻發現自己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被陸微雪牽扯著,“帶”過去的。
撲簌簌的雪落個沒完,現在的陸微雪也才十歲,個子還沒有抽條瘋長,謝明夷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孤獨固執的背影,心底不禁泛起一陣陣抽痛。
來到鬧市街口,陸微雪戴上了那個兔子面具。
面具的底子製作得粗糙,畫筆更不知是從哪找來的劣質貨,小謝明夷的畫技實在難有用武之地,因此畫出的圖案有些一言難盡。
陸微雪避開人頭攢動的街中央,在邊上走了一會兒,腳步一頓,目光鎖定在遠處一個少年身上。
穆釺珩正跟一個攤主爭執,他的表情很是著急,雙眼通紅,看起來有些狼狽。
“這個珍珠的主人到底在哪?只要你告訴我,我給你多少錢都可以!”
攤主冷眼打量了他一眼,嘴角不耐煩地耷拉下來:“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富家少爺一個個的,到底是有多閑啊?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有閑功夫記那麼多人?別以為你頭上也戴著個差不多的抹額,老子就得捧著你了,這珍珠就是那個小兔崽子親手給老子的,這天底下沒有買了東西不給錢的道理!他拿了老子的貨,老子收了他的錢,公平買賣,老子幹嘛要記他往哪邊走了?”
穆釺珩見問不出來,就要拿出身上的錢袋。
“那我再把這珍珠買下來行了吧——”
他話還未說完,肩膀便被人拍了拍。
回頭一看,是個身量差不多的少年,只是他身穿白衣,烏發如瀑,只是臉上戴著一張詭異滑稽的兔頭面具,不知是誰在面具眼睛的位置各畫了幾根歪歪扭扭、又粗又長的睫毛,還用紅顏料塗了又大又圓的兩腮,以及勉強能認出是三瓣嘴的嘴巴。
穆釺珩目露遲疑,“你是……?”
兔頭面具沒有回答他,只是朝他指了一個方向。
穆釺珩有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謝明夷所在的地方。
他拗不過謝明夷,跑得好遠去給他買水哨。
但等他回來時,約定好等待的地方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早就沒了謝明夷的身影。
穆釺珩一瞬間便慌了,幾乎連手都在抖,四處尋他,到現在已經足足找了兩個時辰了。
但是沒有頭緒,他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找,更不敢回府告訴大人,因為謝明夷說過,這次偷跑出來,就算是死也不能讓那群古板的大人知道。
穆釺珩一直很守信。
直到他路過這個攤位,攤主正舉著一顆珍珠嘖嘖稱奇,他打眼一看,便知那是謝明夷抹額上的那顆。
倏忽間,穆釺珩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當他聲音顫抖地向攤主詢問時,卻得知,這珍珠是謝明夷為了買一個披肩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