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亂如麻,只能呆呆地應下:“謝過王爺。”
夜晚,掌燈時分。
宣政殿外,皇宮家宴。
謝明夷心不在焉地坐在陸微雪身旁,這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多王公貴族面前公開露面。
不過主座上的燈光尤為昏暗,又與下面的酒席離得甚遠,因此任憑底下的人再怎麼伸長脖子,眯起眼睛拼命往他這邊看,都只能看見模糊不清的一張臉。
最多隻能瞧出,這個陛下跟前的“紅人”,似乎是個身量瘦削、膚白貌美的少年人罷了。
謝明夷一直魂不守舍的,陸微雪偏過頭,問他可是哪裡有不適,他也只能擺擺手,又為了證明自己很正常,拿起酒杯,將裡面的酒水一飲而盡。
他以為自己表現得很鎮靜,卻不知落在陸微雪眼裡,則是非同一般的古怪。
陸微雪不動聲色地對身旁的黑衣護衛耳語幾句,護衛便點點頭,隱入黑暗中。
空氣中始終浮動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大概是某種花朵,但絕不是中原該有的氣味。
謝明夷的頭暈暈的,千思萬緒藏在腦子裡,卻怎麼都理不清。
他垂下眼眸,幹脆頭一歪,枕在陸微雪膝上。
這般依賴的動作,令陸微雪心情頗好。
“陛下,我敬您一杯。”
一個女人走到臺階下,雙手端著一杯酒,動作優雅地將其飲下。
謝明夷有些發蒙,沒注意女人是誰。
等女人轉身走了,他無意間一瞥,才發現那正是陸摯瑜!
自那天陸摯瑜故意給他指錯路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現在想來,陸摯瑜必定是早就與蘇鈺筱串通好了,要害死他。
謝明夷渾身都緊繃起來,他的眼中劃過一絲緊張,險些殺了他的兇手,現在還能在這裡招搖過市,談笑風生。
可他別無他法。
陸摯瑜是陸微雪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們身上留著一半一樣的血。
謝明夷又算什麼呢?陸微雪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他去調查一樁半年前的事。
謝明夷到現在也沒想清楚,他究竟哪裡招惹到陸摯瑜了,可陸摯瑜竟恨不得他去死。
他只知道,在陸摯瑜溫柔的偽裝之下,隱藏的是一顆歹毒的心。
一想到此刻的陸摯瑜還在思索該怎麼給他下絆子,謝明夷便是一陣胸悶氣短。
酒也喝不下了,菜也沒胃口了。
謝明夷抬起頭,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高懸的明月都被他收在眼裡,在漆黑的瞳孔中,化作兩個暖黃色的小點。
他就這麼看著陸微雪,道:“陛下,今早說過的蓮子羹,你還沒有用。”
陸微雪垂眸,修長的手指撫摸他柔軟的頭發,漫不經心地道:“是你沒有給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