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隻白鴿落在將軍府祠堂前的樹上,歪著頭,發出咕咕的叫聲。
宋管家正拿著苕帚清掃地面,彎著腰,頭頂卻突然一痛。
抬頭一看,正和一隻白鴿四目相對。
那鴿子頗具靈性,繞著他飛了一圈,還伸出紅紅的鴿腳,上面赫然綁著一張捲起來的紙條。
宋管家沒多想,便將紙條取下,看到上面的內容,神色不禁為之一變。
他趕忙扔了苕帚,環顧四周,卻見鴿子已經敏捷地飛了出去。
和那日送別穆釺珩時,從皇宮方向來的鴿子一模一樣。
宋管家捏緊了紙條,朝穆釺珩的臥房走了過去。
皇宮。
謝明夷捧著一張畫,細細地看。
水墨勾勒出一個俊俏的男人,身形挺拔修長,站在雪地紅梅間,此刻梅花花瓣落了滿身,但並未拂去,只是微微頷首,薄唇抿起一抹鋒利的弧度,細密的長睫遮住垂下的眼眸,情緒中彷彿含著萬年不化的寒冰,有一種難言的悲傷。
這樣畫陸微雪,總能把他哄好了吧。
謝明夷低著頭正出神,披散的頭發都撩到肩膀左側,露出右頸的肌膚,在燈光下煥發出瓷白的光澤。
一道冰涼的觸感在右肩傳來,謝明夷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身體,回過頭,正對上陸微雪幽深的眼神。
“不是不願意畫畫麼?”
陸微雪的手指依舊放在他肩上,且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
謝明夷略有些心虛,卻還是鼓起勇氣,抬手覆上男人的手背。
骨節分明,青筋微微突出,只是實在冷得可怕,好似閻羅殿裡鑽出來的豔鬼。
陸微雪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眼神中浮現出一抹詫異,腦海中瞬間出現些模糊不清的場景,等他意識到時,那些記憶早已消失不見。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就好像弄丟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我這不還是畫了陛下嗎,以前是我錯了。”
謝明夷軟下來,刻意放輕了聲音,尾調裡夾雜著幾分討好。
他抬起臉,純然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著陸微雪。
陸微雪被他這麼盯著,只覺得一陣口幹舌燥。
“我畫的好吧?在我心裡,陛下就是英明神武、天人之姿。”
謝明夷笑了笑,心底卻忍不住偷偷作嘔。
他也太虛偽了!陸微雪又不是昏君,怎麼會喜歡別人諂媚他呢?
陸微雪遲遲沒說話,謝明夷咬了咬舌頭,恨不得找個地洞立刻鑽進去——他剛剛到底是怎麼說出這麼惡心人的話的!這下好了,陸微雪非但沒對他刮目相看,而且被他成功惡心到了……
謝明夷的表情變化很精彩,陸微雪全都看在眼裡,倒也沒拆穿。
“你想要什麼?”
他的手摸向謝明夷的下巴,強迫將他抬起頭,看向銅鏡。
鏡子裡面映出謝明夷被男人挾持的樣子,男人的手放在他的下頜與脖頸之間,感受著他的脈搏,輕易便能要了他的命。
而自己的表情無辜又茫然,像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謝明夷一瞬間緊張起來,原來他在面對陸微雪時,是這般不爭氣的模樣。
那也難怪陸微雪以欺負他為樂。
“陛下是覺得,我為陛下作畫是因為有利可圖嗎?難道我就不能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