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縣令早早就在水驛等待,為朝廷命官的來去行方便,是他們這些地方官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約定。
他見到賀維安,既驚奇於大名鼎鼎的狀元郎、寧州刺史竟如此年輕,又為賀維安隻身一人前來而訝異。
賀維安看出了他心中的思慮,便解釋道:“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我只是比別人早一個月回京述職,沒什麼好招搖的。”
縣令笑道:“大人高風亮節,樸實無華。”
賀維安報之一笑,以茶代酒,與縣令一同用了簡單的一餐。
飯後,縣令暗自在衙門派了兩個人,守著驛站,保衛刺史的安全。
他吩咐好一切後,本來已踏出了驛館大門,卻突然想起家中孩兒頑劣,不肯好好讀書,便想去向賀維安求一紙字,以百年難得一遇的狀元郎當做榜樣,激勵孩子。
縣令不是個猶豫扭捏的人,便折身回去,卻不見賀維安的身影。
問了侍者,才知他去了驛館後院。
等一行人來到後院,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卻是都噤了聲,連大氣也不敢喘。
八角門裡,數棵桃樹沉默地站著。
賀維安背對著他們,清冷的月光灑滿他的綠衣。
一地落花,紅粉交錯。
而尊貴的刺史大人,正彎著腰,俯下身,如北方侍弄麥苗的農夫那般,用苕帚一點一點將花瓣聚成堆。
他的眉目都專注,似有無限柔情。
——
京郊民宅。
六月中旬的天,一絲風也無,午後已有些許燥熱。
看著狼吞虎嚥往嘴裡塞點心的女人,孟懷澄眼裡閃過一絲嫌惡。
等蘇鈺筱吃飽喝足了,他開始問:“小國舅生辰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從那天之後,你就變成傻子了?還有,穆釺珩是怎麼和你撇清幹系的?”
同一個問題,這幾天加起來,他已經問了不下五十次了。
蘇鈺筱依舊痴痴笑著,伸手抓了抓自己雜亂的頭發,道:“果酒?好喝嗎?”
孟懷澄徹底沒了耐心,猛地一拍桌子站起,這一舉動倒把蘇鈺筱嚇了一跳。
屬下在一旁道:“侯爺,今日怕是問不出什麼了,但老夫人回府的時辰就快到了,您明日既打算進宮,那必要的打點也不能少,您看……”
“去慈恩寺。”
孟懷澄皺著眉頭走出去。
“那蘇姑娘……”
“別讓她死了。”
“是。”
馬車在遠處等候,孟懷澄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卻見一輛陌生的馬車停在眼前。
一個身穿水藍色衣裳的女子踩著小凳走下來,她戴著面紗,遮住了面容。
孟懷澄危險地眯起眼睛,警惕地看著她。
女子走近了些,便摘下了面紗。
她的臉龐展露在太陽底下。
“三公主,陸摯瑜。”
孟懷澄一字一頓,道明瞭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