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老闆連連點頭稱是,哈著腰走了。
賀維安回到屋內,將門關上。
他快步走到床前,關切地道:“沒事了,不用擔心的,明夷。”
謝明夷的眼圈卻迅速紅了,他一動也不動,緊緊抿著蒼白的嘴唇,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成串的淚珠撲簌簌地落下來。
賀維安看到他這副模樣,登時有些著急,又不敢直接問謝明夷原因,怕傷著了他,只能將語氣放到最軟,幾乎是像哄人:
“明夷,不哭了,不管你有什麼想做的,盡管告訴我,別哭。”
謝明夷卻突然撲進他懷裡,衣袖滑落到肘窩,溫熱的小臂摟住他的脖頸。
他的臉緊緊貼在在賀維安肩頭,崩潰大哭。
謝明夷像極了一個無助又任性的孩子,不管不顧,只想將自己的滿腹委屈都哭出來。
賀維安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更沒與他有過如此緊密的舉動。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手停在半空中,最後下定了決心,才拍了拍謝明夷的背。
“有我呢。”
賀維安的眼眶有些生澀,語氣輕柔地道:
“我一直都在,明夷什麼都不用擔心。”
謝明夷的肩膀直發抖,手緊緊攥住賀維安的衣服,輕輕綴泣著道:
“我討厭這裡,我討厭這裡……”
賀維安鼻腔發酸,一下一下拍著少年的背,耐心道:“討厭這裡,我們就一起離開,離這裡遠遠的。”
謝明夷身形一僵,他抬起頭來,滿臉的淚痕。
他抽噎著說:“你當上寧州刺史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賀維安拿起手帕,動作輕柔地為他擦去眼淚,道:“不是什麼大事。”
他一邊幫謝明夷順氣,一邊說:“眼下,京城是不能待了,你隨我一塊去寧州,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也就不怕什麼了。”
謝明夷的眼神有些黯然,“你都猜到了吧。”
賀維安雖然不忍傷他,卻也不得不點了點頭。
白日裡,他便知道了宮中的巨變。
皇帝駕崩,留下一道聖旨,令九皇子登基,登基大典定在國喪之後。
雖然沒有一絲訊息是有關於謝明夷的,但見他受這樣重的傷,以及坊間種種關於皇後的傳聞,真相到底如何,賀維安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謝明夷抱著腿沉默了一會兒,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神飄忽。
他閉了閉眼睛,“我跟你走。”
屋外,寒風凜冽,一場雪又即將到來。
“再也不要回來。”
——
翌日,賀維安正在院內掃雪,明明是寒冬臘月,身上卻出了些熱汗。
謝明夷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一張鬥篷將自己過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張有些病懨懨的小臉。
賀維安將掃帚撂在牆根,便走過來,眉眼溫和,道:“怎麼出來了?這裡是風口,小心著涼。”
謝明夷道:“我知道嘛,所以穿得可厚了,你看——”
說著,他轉了個圈。
賀維安一看,確實穿得很臃腫,像只枝頭的小肥雀。
想到這個比喻,他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