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身旁的男人道:“小舅舅的生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讓父皇高興,只要父皇一高興了,咱們提的事,就會有著落了。”
穆釺珩淡淡一笑,掩飾住心中劃過的異樣。
無論誰提起謝明夷,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分神。
陸澤呈習慣了穆釺珩沉悶的性子,抬頭望天,忽然想起什麼,便問:“對了,你可給他準備壽禮了?”
穆釺珩垂著眼眸,並未回答。
陸澤呈看他這副樣子,便斷定道:“行了,知道你是個悶葫蘆,這樣吧,你在本太子的禮單裡找樣東西,算作是你送的,今晚的宴會你要參加,但不能空手來。”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否則以我那小舅舅刁蠻的性子,鐵定饒不了你。”
“微臣謝過殿下。”
穆釺珩沒有過多推脫。
陸澤呈道:“這件事不用謝我,不過有件事你確實得謝謝我,穆少將軍,聽說你快要成親了?”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穆釺珩皺了皺眉。
他不笑時,便讓人聯想到漠北冰天雪地中鍛造的玄鐵,渾身散發著寒氣。
陸澤呈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便解釋道:“穆少將軍,本宮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那未婚妻託人找到了本宮,說今日想與你一同參與小舅舅的壽宴,但是不願提前告訴你,須得給你一個驚喜。”
“當然了,成全一對鴛鴦,也是美事一樁,本宮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算算時辰,你那未婚妻也差不多已經入宮了,這樣吧,你不必隨本宮去議事了,去陪陪未婚妻吧。”
話一說完,陸澤呈便觀察起了穆釺珩的神色。
卻見他的臉上並未露出意料之中的歡喜表情,反而凝重起來。
陸澤呈臉色微變,笑得有些勉強,“怎麼,是本太子考慮得不周麼?”
穆家世代忠君,且名將輩出,他對穆釺珩自然是極力拉攏,本意是想與穆釺珩拉近關系,可若是弄巧成拙……
“不,微臣只是一時驚訝。”
穆釺珩認真道:“太子殿下一片苦心,只是這等場面,微臣的未婚妻恐怕不知禮數,在禦前鬧了笑話,微臣這便去送她回府。”
陸澤呈點點頭,“好吧,本太子也不強人所難,想來你那未婚妻也只是太想陪著你,可我那舅舅和母後都不是能容人的性子,你的未婚妻應當也不是高門大戶的小姐,若真哪裡得罪了他們姐弟,確實不太妥當。”
他表示理解,臨走前,還拍了拍穆釺珩的肩膀。
“穆少將軍,你要記住,戰場和朝堂是很重要,可家庭也是需要你的,多陪陪她吧,不然她也不會找到太子府上了。”
“是。”
穆釺珩的表情漸漸冷了下去,拱手行禮。
——
整個皇宮都緊鑼密鼓地籌辦著壽宴,彷彿這是一場天大的喜事。
一路上,謝明夷不知被多少人說過祝賀詞。
作為壽星本人,他自然也十分大方,一人賞了一把金瓜子。
他原以為這只是晚上舉辦一場普通的家宴,卻未曾想到會這樣大操大辦。
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的國舅爺,心中竟多了幾分惶恐的感覺。
這樣的架勢,他似乎只在初入京城時,彼時還活著的太後的六十大壽上見過。
謝明夷沒什麼好遮掩的,便將這話如實對皇上說了。
久病臥床的皇帝聽了,卻哈哈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只道:“夷兒放心便是!有皇後坐鎮,必然不會讓你的規制逾越過太後!今日是你的壽辰,你只管玩得開心便是,這宮裡多久沒有喜事了,大家一起歡樂歡樂嘛。”
聽了這話,謝明夷便不好再多說什麼了,恰好太醫們也來了,他便從金龍殿中退了出來。
只是出來時,卻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接著便是太醫們的驚呼。
謝明夷聽得心驚,便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重重疊疊的宮殿,紅牆金瓦,雕樑畫棟,原本只覺得巍峨壯麗,現在卻不知怎麼的,沒由來的叫人想到一個蟄伏的巨獸,正慢慢張開大口,逐漸吞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