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得發抖,可一對上孟懷瀾沉靜的目光,渾身的氣焰又慢慢熄滅了。
“說完了嗎?”孟懷瀾摩挲了一下大拇指的玉扳指,似乎對弟弟的反應並不意外。
他上前兩步,拉近了與孟懷澄的距離。
兩兄弟的面容有六分相像,只不過一個成熟穩重,另一個還稍顯稚嫩。
“老三。”孟懷瀾又喚了一聲,這一次,語氣中摻雜了長長的嘆息:“你可知,大哥也希望你能永遠任性下去?”
他的眼中是孟懷澄看不懂的深沉。
“但是不行,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也是一輩子的枷鎖,你不光要娶楊小姐,還必須遠離小國舅,這對你來說很痛苦,很煎熬對吧?”
孟懷澄沉默了,但也點了點頭。
孟懷瀾繼續道:“可更痛苦煎熬的還在後頭,作為侯府嫡子,你可以不寒窗苦讀,可以一輩子不參政,也可以一直遊手好閑,但你絕對不可以做對侯府不利的事情。”
他將孟懷澄手中的蛐蛐籠拿了過來,正如無數次規訓弟弟的行為時那樣,輕而易舉。
“娶楊小姐的利弊我暫且不說,但關於國舅爺,我必須得點醒你,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們的一舉一動,也牽扯著兩家的矛盾,現在陛下身體不好,太子虎視眈眈,可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況皇後娘娘已經誕下了嫡子,如今朝中看似太平,可只需要一個契機,毒蛇猛獸便會傾巢而出,若我們與謝家牽扯太多,那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屆時侯府該怎麼辦?你又該怎麼辦?這些你想過嗎?”
孟懷澄張了張口,卻無從辯駁,只能攥緊了拳頭。
孟懷瀾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哥知道,其實你從小便聰慧過人,不會不理解我們的苦心,侯府百年經營,絕對不能毀於一旦,眼看就要變天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一絲差錯都不能出,明白嗎?”
孟懷澄點點頭,再抬起頭時,眼圈紅了,他的嗓音有幾分顫抖:“那等這些都過去,請大哥準許我去見他。”
孟懷瀾默了一會兒,終究拗不過這個弟弟,“嗯”了一聲。
“回屋吧。”他一個眼神,後門的守衛便將門關上,徹底堵住了孟懷澄的路。
“母親明日要去禮佛,你跟著去侍奉,也靜靜心,別去想侯府之外的事。”
看著弟弟遠去的身影,孟懷瀾拔高了聲音,提醒道。
孟懷澄的身形頓了一下,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冷風中,孟懷瀾的表情沒有多餘的變化,選擇了一條和孟懷澄相反的道路,轉身離去。
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身為侯府嫡長子,註定是無法擁有片刻清閑的。
花園邊,蛐蛐籠被開啟,名貴的蛐蛐探頭探腦了一會兒,發現四周無人之後,便一蹦一跳地進入了花圃,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它自由了。
——
七日後。
謝明夷在家中一直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謝書藜突然要陛下賜婚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很想跟許明安說清楚,但謝書藜就像是早就知曉他心中所想似的,那日在宮中得到陛下的應允後,便將他“趕”回了相府,不許他見許明安。
他又不能去許家拜訪。
謝明夷只覺得焦頭爛額,一想到自己的餘生就這麼草草了事,恨不能撞牆死去。
可撞牆太疼了,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