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雪的嘴角勾了勾,手指插進少年柔軟蓬鬆的發絲間,輕輕撫摸,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門外,賀維安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賀若昭思忖了一下,對他說:“哥哥,先進屋吧。”
賀維安點點頭,兄妹二人回到了房間,但這裡已經沒有了歡聲笑語,又恢複了平日的冷清寂寞。
賀若昭抱了抱手臂,有點冷。
她想找到披風,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回頭一看,卻見賀維安手中拿著披風,正朝她遞過來。
這個一向可靠溫潤的哥哥,此刻的聲音裡卻是化不開的疲憊:“穿上吧,別著涼了,你的病還沒好。”
賀若昭的內心有點感動,她接過來,披在身上,又繫上了帶子,還打了一個結。
做完這些,賀維安仍然沒動。
“哥哥,怎麼了?有什麼事嗎?”賀若昭試著詢問。
賀維安逆光站著,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不難想象到,他的心情很糟糕,臉色自然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若昭,我在想,你的苦肉計是否真的有用。”
賀若昭一頓,知道賀維安指的是她故意被國公府搶走,逼他現身的事情。
她沉吟後,開口道:“哥哥,你是想用苦肉計,讓他再來看你嗎?”
賀維安不置可否。
賀若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反而平靜下來。
這麼驕傲的兄長,此刻竟如一個喪盡手段的冷宮棄妃,拼盡全力,想要尋求最後一個辦法。
“哥哥,你知道,從懂事起,我就是不要臉面,也不要性命的,為了達到目的,我什麼都能做,哪怕兇險萬分,哪怕堵上一切,所以我才敢……才敢在醫館故意露出臉,可那天若是他沒有闖進來,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賀若昭平淡地敘述自己的心裡話:
“我擅自進京,你便書信不斷,要我回青州去,不管我怎麼求你,你都躲在我進不去的國子監,不願見我,所以我才以身犯險,用這麼個辦法,把你引出來。”
她抬眸,看向立在光裡的男人,第一次覺得自己孺慕的兄長是這樣的陌生。
“若昭,你說這麼多,是勸我不要犯傻嗎?”賀維安了然一笑,道:“是我一時糊塗了,殿試在即,怎麼能……”
“不。”賀若昭兀自打斷了他,少女的目光清淩淩的,直直地望向賀維安。
“只要是哥哥想要的,我就一定會幫哥哥得到。”
她開啟櫃子,拿出一個白底藍花的青瓷瓶,在手裡晃了晃,聽到裡面的響聲,懸著的心便落了下來。
賀若昭手拿著瓷瓶,一步一步走近賀維安。
“哥哥想透過殿試,以前是為了家族,但哥哥也知道,我有多恨他們——而現在,哥哥,你的心思變了,你有了私慾,你想擁有地位,不只是為了家族,對吧?既然對他們那群賤人不利,那我無論如何也得幫幫哥哥了。”
罵出兩個髒字,她清麗的臉有些猙獰。
賀維安沉默不語,賀若昭的話就像是揭開了他最後一層遮羞布,將那些不堪全部丟到太陽底下。
不知從何時起,他一心振興家族,為家族而謀取功利的心,漸漸動搖了。
賀若昭看著賀維安的樣子,便將他心中所想猜了個七七八八,她勾唇一笑,繼續道:
“退一萬步講,哥哥可別忘了,他們可沒拿走給那孩子喂過的藥,只要那孩子一日不好,這藥一日還在我們手裡,那何愁他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