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火急火燎地趕過去,難道就沒有謝明夷也在場的原因?珩兒啊珩兒,你對他痴心一片,可他呢?他早跟這京城裡的人融成一片,他早就不在乎你了,你為他做得再多,他也是一輩子都不會發覺!”
心事被說中,穆釺珩卻更坦然,他沉吟片刻,低聲道:“我做什麼都是我的事,與他無關。”
穆畢武恨鐵不成鋼地道:“可你知道嗎?他謝家現在如日中天,他謝明夷還跟九皇子走那麼近,擺明瞭是站隊,要動搖太子的地位!我穆家世代忠君,既然太子是陛下所選,那穆家理應為太子殿下肝腦塗地!”
他指著穆釺珩怒罵道:“今日九皇子也在場,還輕易拿到了判處蘇家的聖旨,他可不再是那個人微言輕的冷宮皇子了,你再去和謝明夷相處幾次,是不是要倒戈支援九皇子了?”
“孩兒不會。”穆釺珩冷聲道,他的眼睛血絲密佈,想起陸微雪對謝明夷所做的種種,“永遠不會。”
穆畢武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他的胸腔本來起伏得厲害,現在也漸漸平靜下來,望著一個個冰冷牌位,眼眶濕潤道:“珩兒,忠君愛國,戰死沙場,這就是我穆家的宿命,誰也逃不掉。”
“至於蘇家——”他沉吟了片刻,“你祖父曾被老國公所救,既然是他定下的婚約,那便不能取消,否則九泉之下,你祖父的臉面何存?蘇家的錯是蘇家的,但蘇四小姐還是良民,把她接到府上,還是擇日完婚吧。”
一陣陣悲涼如潮水般襲來,自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穆釺珩的身形搖晃了一下,沉默了很久,也沒說話。
穆畢武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願意,但依舊不給他選擇,就像無數次的武斷那樣,替他做自以為正確的決定。
他將鞭子丟到地上,“珩兒,你長大了,以後穆家就靠你了,為父年邁,成不了大氣候,再也沒力氣打你了。”
他又抬頭看向那些牌位,目光落到最下面一個木牌上面,那牌子沒受到燭光的照射,與周圍相比,顯得格外黯淡。
上面刻了三個字:穆畢文。
“起來吧,珩兒,去好好睡一覺,再睜開眼,一切如常。”
他說完便走出祠堂。
祠堂外,死士們一個個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偌大的祠堂,只留穆釺珩一個人。
他沒有起身,依舊直挺挺地跪著,濃重夜色中,像是一尊雕塑。
——
三日後。
留英巷。
謝明夷敲開門,連忙閃身進去。
棕山替他合上了門,在門外等候。
賀維安今日一身素雅的棉麻衣裳,手裡還端著一個裝了蘋果的碗,像極了一個尋常人家的俊俏郎君。
他見謝明夷這般神秘的模樣,心中微微有些訝異,卻也因朝思暮想的人的到來,連日忙碌的臉色好了不少。
謝明夷看到他,便心頭一喜,問道:“王姑娘可好些了?”
賀維安點點頭,“用了藥,恢複得很快,已經好了大半。”
謝明夷鬆了口氣,便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賀維安一直怔怔地盯著少年的臉,都沒注意到他還抱著一個“包袱”。
藍底白花的面樣,裹成緊緊一團,乍一看,還以為是個裹著嬰兒的襁褓。
可遞到眼前了,賀維安才發現,這居然真的是一個襁褓,嬰兒白嫩的臉露出來,卻緊閉著雙眼,小手也蜷縮在兩耳邊。
“這是?”賀維安拿碗的手險些不穩,他震驚地看著謝明夷。
“別誤會別誤會。”謝明夷急忙解釋:“不是我的孩子——”
賀維安“撲哧”一笑,像是被他逗樂了,“我知道。”
謝明夷訕訕一笑,“這就是我想請王姑娘幫我醫的人。”
賀維安溫和道:“舍妹用王姓,只是掩人耳目,現在她不打算再坐鎮醫館了,便恢複了賀姓。”
謝明夷反應過來,“原來是賀姑娘,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