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流放千裡。
而他的親姐姐謝皇後,也在隨皇帝逃跑的過程中流落民間,像一滴水融進茫茫大海,再未出現。
謝明夷心口微顫,劈頭奪過孟懷澄手中花籃,猛地撞開他的肩膀,沖到欄杆旁。
他站在屋頂投下來的陰影裡,眸底烏雲密佈,面色冷沉。
身後幾人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方才又是認錯又是痛罵賀維安了許久,小國舅應該不生氣了……吧?
生氣的國舅爺可是很可怕的,一連半個月都不理人。他們這些平日裡仰仗謝明夷才能招搖過市的小團夥,在謝明夷不搭理他們時,也只能夾起尾巴做人,跟那些不懂變通的武將之子無甚差別。
他們此時只能將希望的目光投向孟懷澄,平日裡跟他爭,可在這種時候,也只有孟懷澄還能勸上謝明夷幾句了。
“央……”孟懷澄剛要開口,聲音還沒落,便嚥了回去。
因為眾目睽睽之下,謝明夷舉起花籃,無數紫藤花瓣紛紛揚揚,越過欄杆,傾瀉而下。
求得一枚平安符後,陸微雪隻身前往禪房。
前面一群國子監生熱熱鬧鬧,高談闊論。
他獨自一人,形單影只。
指尖觸碰藏匿於懷中的平安符,一枚經年的銅板置於其間,觸感微硬。
像是懷揣著什麼寶物,胸口都漸漸熾熱起來。
踏上青石板,紫藤花瓣隨風而落,依依不捨,悄然停駐在他眉間。
前面一攤水漬,尚未幹透,還在流淌。
陸微雪不動聲色,輕易繞開。
忽而眼前繚亂,花瓣漫天飛舞。
一陣明亮微風吹過。
陸微雪抬眸,在隨風而至的紫藤花雨中,看見了那張疏離漂亮的臉。
紫藤花瓣撲簌簌落下,那人的模樣也愈發清晰。
白雲玉潔,碧空如洗。
謝明夷一身絳紅錦衣,銳意眉間盡是清狂,漆墨眼眸中帶著幾分囂張戲謔,姿態傲慢,由上而下俯視著他。
飽滿的嘴唇透著股靡紅水色,唇角下眼瞼那顆小痣越發豔麗。
他動作隨意地趴在欄杆上,下巴微抬,單手拿著花籃故意搖晃,像是在耀武揚威。另一隻手則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朝陸微雪輕佻地勾了一勾。
謝明夷笑得天真爛漫,動作卻極具侮辱性,無禮至極。
陸微雪看著他,只無緣無故想到一隻慵懶的貓兒,故意打翻名貴瓷瓶,還沒心肝地伸著懶腰打哈欠,以此彰顯自己的嬌矜,換來主人的無奈呵斥和寵溺。
紫藤花落了滿地,滿身。
陸微雪卻不捨得花時間拂去身上任何一片花瓣。
他目光灼灼迎上去,帶著無限的貪戀,看向那張穠豔得攝人心魄的臉,不願放過謝明夷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胸口的銅幣滾燙無比。
他像懷揣著一團火。
可很快就有一個男人跑到謝明夷身邊,擠佔了欄杆的位置,接下來就是第二個、第三個。
烏泱泱一群人,順理成章地將謝明夷簇擁在中間。
陸微雪的臉色驟然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