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身子一顫,顯然還未適應世家貴女的身份:“八娘,她們來了!”
蕭夷光帶上碧色的幕籬,遮住自己絕美的容貌,叮囑她:“你若害怕,就少說些話,一切有我。”
門邊的惠音見兩人偽裝完備,就去開了門:“見過——王太女殿下?”
她這一聲問安喚的是百轉千回,初時帶著盈盈的喜氣,兩個字後就變作了疑惑,等到最後三字完全透出股子驚恐。
“小美人不必多禮!”
門外王太女語調輕浮,似乎還趁機摸了把惠音的小臉,直教屋內兩人皺起了眉毛。
等到人完全走進來,蕭夷光不由睜大美麗的鳳目,商音更是下巴都快掉到了桌子上。
王太女殿下頭發枯黃,面板黝黑,整張臉像生過了痤瘡,比雨後的土路還凹凸不平。
這倒罷了,最讓人作嘔的是,她的唇邊有一塊拇指大的黑痣,上面還生著幾根長毛,若是端起碗來喝湯,那幾根毛指定能先灌飽肚子。
她的身上還散發著一股黴味,像是八百年沒洗澡,走到桌邊時,商音先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見過……王太女殿下。”
“都免禮,免禮。”
元禎大刺刺坐下,手立馬勾住了酒壺,她邊飲酒邊飄了眼“蕭八娘”的容貌,發現在胭脂水粉的裝飾下,那張臉也不過算得上是清麗,不禁冷笑。
大司馬果然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是一個中人之姿的坤澤,硬是在父王面前說成天上有地下無。
“左僕射和魏夫人在府中都好?”
商音發出來的聲音悶悶的,神情還有些侷促:“額,都好,謝殿下關心。”
蕭夷光見元禎生得這副磕磣模樣,心下先有了三分不願意,又看她一對色眯眯眸子不住打量商音,胃裡更生出一陣陣惡心。
商音將手從鼻子上挪下來,清了清嗓子,努力裝出八娘平時優雅的儀態:“嗯——王太女殿下遠道而來,一定累壞了,快嘗嘗聚鮮閣裡的招牌菜。”
元禎看了眼滿桌珍饈,都是長安特色吃食,她懶洋洋的敷衍:“八娘喜歡吃這裡的菜?”
“是啊,尤其是這道通花軟牛腸,牛腸裡面灌滿了羊羔髓拌的各種香料,咬一口又軟又糯,嚥下去回味無窮。”
提到聚鮮閣的美食,商音眼睛亮晶晶,越說越起興,差點把蕭夷光供出來:“八——商音,你給殿下布一下菜。”
元禎玩味的笑了聲:“牛腸?想不到八孃的口味竟然這麼重,江南喜好清淡,八娘嫁過來應是吃不慣。”
蕭夷光將裝牛腸的碟子扔到元禎面前,許是瞧不上她的輕浮,忍不住開口譏諷:“此事還不簡單,八娘多帶幾個長安的廚子不就解決了?”
“這可不成,王府裡有我父王和母後,還有弟妹十數人,每頓飯都要在一起吃。他們哪一個人生病了,你這個做女媳和阿嫂的,還要會做江南的鯽魚湯,去親手喂給他們吃,現在就想單獨開小灶,豈不有違孝道?”
這一通連嚇帶唬,“八娘”被元禎的愚孝震驚得張大了嘴,而她的婢女也沒好到哪裡去,幕籬後面的臉都鐵青了。
元禎偽裝得十分成功,她估摸著她們回去就要說退婚的事,得意的撚了撚痣上的黑毛,突然瞥見那名喚商音的婢女臻首娥眉,眸含秋水,撩人得很,便叫道:
“過來斟酒,沒看到孤的酒杯空了,怎麼一點眼力勁也沒有?”
脈脈秋水頓時變作刺骨的秋霜,蕭夷光用眼刀剜了她一眼,提起青蓮花瓣的酒壺,就往她跟前倒。
“八娘,孤瞧著,你這個婢女指尖溫潤,好像沒做過什麼粗活呀。”
想不到這個浪蕩子的心這麼細,商音用袖子掩住自己略有薄繭的手,鎮定道:“那是,她平日只倒到茶,澆澆花,其他事倒不大做。”
“哦,是麼?八娘這麼仁慈,她的命倒是好。”
元禎眨了眨眼,一把拽過蕭夷光斟酒的手,強硬掰開她蜷縮起來的手指,看似在研究掌紋,實則指頭滑來滑去,在吃她的豆腐:
“孤略通些手相,讓孤幫你看看。嘖,不錯,你的地紋深刻有力,福澤深厚,怕是能活到八十八。哇,子女線多得看不清,日後定能生十個大胖娃娃——”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讓元禎差點咬傷舌頭,她捂著手,抬頭就看到這婢女眸裡充滿怒火,狠狠瞪了她一眼後,拂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