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畢竟文雅,這一通罵聲下來,教她舌尖的譴責全噎了回去,憋了半響沒吐出一個字。
劉芷語氣冷下來:“大王,鮮卑人已是甕中之鼈,何須廢話!來人,將他們抓起來!”
山上的大火熊熊燃燒著,三裡地外都能看到這裡的火光。
她怕逗留久了,引起雁蕩城的察覺,就讓人去綁了拓跋楚華等人,只留下一個鮮卑士卒,讓他回去報信:
“去告訴拓跋洪,想要你們大汗安然無恙的回去,就拿魏夫人來換,倘若一個月內見不到人,我們就出兵踏平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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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每次映在窗欞上昏黃的光芒,蕭夷光都會抱著羨婢登上皇宮最高的樓臺,遠遠向北眺望去,心中泛起一種已經度過一年的滄桑。
餘熱還未散盡,太陽卻一點點沉下宮殿的屋脊,將蒼茫混沌留給大地。
蕭夷光收回思母之心,回到椒房殿,將羨婢交給乳母餵奶,來到食案前,卻一怔。
“要用晚食了,陛下還沒有回來?”
商音去了長安,英娘布著菜:“娘娘,阿柔姐姐說陛下那裡有急務要處理,就先在明光殿用了幾口。”
蕭夷光蹙起眉,看著滿案的珍饈,頓時沒了胃口:“不按時用飯怎麼行?那就等等她吧,讓陳大娘子將飯食溫著。”
英娘端了一隻白瓷盅放到她面前,勸道:“娘娘,今晚陳嘗食監特意包了五般混沌,說這是您在長安時最喜歡吃的。混沌重溫就失了味道,您先嘗嘗吧。”
牛骨頭熬製的高湯裡,薄如紙皮的餛飩裹著粉紅的肉餡,伴隨著星點的油花,浮在淡黃的湯面上。
蕭夷光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卻沒有拿起銀箸品嘗,而是怔怔的想起了遠在草原的阿母。
她年幼時生病,沒有什麼胃口時,阿母總會親自下廚,做一碗色香味俱全的五般混沌,再哄著一個個喂給她吃。
自從知道了阿母的下落,蕭夷光每每午夜夢回,都恨不得提著玉龍寶劍殺死拓跋楚華。
恨意如此之深,蕭夷光面對拓跋楚華提出的無理要求,自然連考慮都沒有考慮,更不會俯首帖耳的按著她的話去做。
畢竟在蕭夷光心中,羨婢和元禎同阿母一樣重要,都難以讓人舍棄。
蕭夷光向來不甘受人鉗制,思忖片刻後,她很快想到了個引蛇出洞的妙計。
她向元禎提議:“若想要迷惑住拓跋楚華,一定要讓‘八娘’親自去長安才好。”
元禎不願讓她以身涉險,便道:“羨婢目前還離不開阿母,你若一走數月,回來後她就認不得你了。”
蕭夷光一想也是,不過這也難不倒她,她讓人從長安的坤澤中挑了個身材與自己差不多的,教胡傅姆訓練了幾日禮儀,偽造出了一個假“八娘”。
為了使這個“八娘”更像自己,蕭夷光不僅教商音隨鳳車北行,還親筆書寫了一封信,到時交給鮮卑部的探子,引誘拓跋楚華出城接人,再一網打盡,用她來換回阿母。
只是,生擒了拓跋楚華後,長安那裡遲遲沒有旁的訊息傳來。
蕭夷光有些憂慮,她怕拓跋洪舍了拓跋楚華,自己接任大汗,舉族回到了漠東。這樣一來,若要救回阿母,非起兵戈不可。
昏暗的殿內掌上燈,照亮了蕭夷光陷於沉思裡的剪水雙瞳。
慶娘推門而入,她方才去請元禎回來用晚食,結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回來了:“娘娘,奴婢去了明光殿,發現陛下不在宮裡。”
蕭夷光問:“茍女官也不在?”
慶娘搖頭:“沒有,聽內臣說,陛下午時就出了宮,到現在還沒回來。”
商音猜測:“這幾日陛下不常來椒房殿,難道是國事太繁重?”
她端過一碟鯽魚羹:“娘娘,您先用飯吧,興許陛下在宮外就吃了呢。”
慶娘臉上泛起難色,她抿住嘴,偷偷覷了幾眼蕭夷光,然後又藉著剪燭花的名義,掩飾似的拿起銀剪子。
蕭夷光察覺到她的不自然,擱下銀箸:“怎麼了?你可是有什麼難處?”
慶娘慌張搖頭,她咬了咬牙,從袖中掏出一隻香囊:“娘娘,這是您落在明光殿的吧?奴婢讓人新換上些香料。”
蕭夷光接過香囊,在燈下一瞧,臉上的顏色登時蒼白起來。
香囊的布面上繡著鴛鴦戲水,顏色妖豔,花樣大膽,連裡頭的香料都摻著著合歡香,她與元禎根本不會帶如此媚俗的香囊。
換一種說法,蕭夷光從未在宮中見過這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