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懷疑,昨夜柔柔弱弱,趴在她肩頭嬌喘著的人到底是誰?
該不會是明月婢裝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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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鄴多是縱橫交錯的河流,其中橫貫東西的禦河是最寬闊筆直的一條。
它緊挨著朱雀大街,南面是坊市,南邊則是達官貴人的住處,地理位置極其優越,每逢元旦、七夕佳節,這裡都會舉辦盛大的節會。
有頭腦的商賈買下了河岸兩邊的地契,臨河彎彎曲曲建了不少墨瓦白牆的河房,專門賣給玩弄風騷的文人墨客,或是趁著佳節租賃出去,賺一筆不菲的租金。
青牛拉著篷車,繞過一座二十四洞的長拱橋,靜靜的停在一座三層河房前。
河邊已經聚集了無數小娘子小郎君,手裡或放著河燈,或攥著磨喝樂,俱是兩兩一對,言笑晏晏。
這棟河房外植了幾叢細竹,掩著菱花窗,顯得清幽文雅。
蕭夷光踩下馬凳,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那羅延從哪裡尋到的這處河房?十分對妾心意呢。”
“你喜歡?杜三娘,明日就去尋房主人來,不拘多少銀子,把這裡買下來。”
元禎扶著茍柔下車,嘴裡豪氣的為美人一擲千金,手卻不自覺揉了揉右腰,今早她壓人不成反被壓,差點沒把腰折騰斷。
唇邊漾開微笑,蕭夷光主動攬上她的胳膊:“一年又住不了幾回,何苦斷了商賈的財路?想來再租賃就是。”
“這裡的河房地界好,也搶手,就算提前三個月租,都不一定能租到,不如買下來,想什麼時候來就能來。”
元禎想起張十一郎的話,這棟河房後面有臨河的閣子,不僅可以靠船和放河燈,還放了幾只藤椅供人休息,她按了按腰:“進去看看?”
蕭夷光點點頭,剛要進房,卻又看到西邊天際的一抹微紅,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放河燈的郎君娘子也不多,都擠在朱雀大街上游玩。
她改了主意:“先逛街,再挑幾盞河燈回來放。”
逛逛也好,七夕佳節,哪對有情人能抵抗住名正言順同遊的誘惑呢?
她們撇去扈從,只帶了茍柔一人,十指相扣的上了街。
火紅的燈籠懸在街道兩邊,鋪亮了縱橫交錯的街坊。遊人如織,人聲鼎沸,街道兩邊的吆喝聲都格外響亮,賣什麼的都有,平日見不到的新奇玩意這會都擺了出來。
元禎端詳了幾家賣河燈的鋪子,有傳統的荷花燈,還有小船燈、兔子燈等,簡直挑花了眼,不禁感慨:“好多河燈啊,不如都買下來,讓你換著花樣放三天三夜。”
店主人聞說,臉上笑開了花,對著正挑選河燈的蕭夷光拍馬屁:“女郎好福氣啊,這是您的乾元吧,出手真闊綽,你們全要的話,小店給打八折!”
店內少說也有一千盞河燈,放這麼多燈,還不得把禦河堵了?
蕭夷光瞥了元禎一眼,纖手擺弄著盞荷花燈,雲淡風輕的拒絕:“她是入贅我家的,身上一文錢也沒有。”
店主人的笑僵在臉上,重新打量了那捶腰的乾元幾眼,見她雖穿著不俗,但面色蒼白,眼下泛黑,活像被吸幹了精氣的藥渣,說是贅妻,倒也合理。
她眼珠子轉了轉,拉元禎到一邊,熱情推薦:“本店除了賣河燈外,還兼賣從身毒國傳來的陰陽合歡散,保準吃了就見效,一夜八回,讓您的坤澤欲罷不能、死心塌地。”
元禎:……朕看上去真的很需要這種東西嗎?
“我好得很,用不著。”
店主人一副多見不怪的表情,積極推銷:“來我這的人都這麼說,這樣,您夫人說您沒銀子,我先送你一盒,等您夫人用著也說好,再過來買。”
說著,店主人從一堆河燈裡面找出一隻非常顯眼的大紅盒子,上面用金粉描著合歡的小人,見元禎別別扭扭不願拿,就不分由說的塞到她手裡,還語重心長的勸道:
“像您這種身份的人,最怕的就是諱疾忌醫,記住,伺候好坤澤比什麼都強,別拉不下面子。”
元禎推也不是,拿也不是,想回身教茍柔拿著,哪知她也嫌丟人,忙躲到蕭夷光後面:“奴婢還要幫夫人拿東西呢,左右這盒藥也不沉,您就自己拿著吧。”
蕭夷光眸中滑過一絲笑,她挑好了四盞河燈,教茍柔付了銀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親暱的挽住元禎的胳膊:“走吧,咱們再逛逛。”
好在元禎出來穿著件寬袖大衫,勉強將合歡散塞到袖裡,才拔腳走出鋪子。
走了幾步,因為寬袖太絲滑,盒子順著袖口就滑了下來,“啪嗒”掉在地上。
街上人來人往,剎那間幾十雙眼睛都聚了過來,盯著滿臉通紅的元禎撿起合歡散,目光又在盒面的春宮圖上停留好久,臉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像是有團火焰在背上灼燒,元禎匆忙將盒子塞到自己懷裡,卻見明月婢眸子裡閃爍著諧謔的光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若不是她放出那席入贅的話,朕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元禎憤憤的想著,突然,她心生一計,向方才的店鋪疾步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