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橫梁突兀的橫出來,鄭鑾眼疾手快的伸手護住:“陛下,小心磕著頭。”
詔獄的通道曲曲折折,有的地方僅容一人透過,因為這個多是看押罪大惡極之人,為了防止他們逃跑,所以匠人在修建時就多花了心思。
“蕭岧此賊,端是與眾不同,看著蜀王說了千刀萬剮,照樣吃吃喝喝,還說要有要事要稟告陛下。”
她們來到詔獄最深處的監房外,這裡陰冷幽暗,牆壁上飛濺著黑褐色的陳年血跡,正裡頭坐著一精壯男子,正在狼吞虎嚥的吃麥飯。
元禎緊了緊大氅:“銬他出來。”
獄卒開啟門,奪下蕭岧手中的飯碗,將他綁到十字木架上,然後又去火盆裡舉出烙鐵,只要元禎一開口,這黃紅的鐵塊就會貼到蕭岧的身上。
蕭岧見了,勉強挺直腰板,口中卻求饒:“不要打我!你們問什麼,我全都招!”
鄭鑾俯到元禎耳邊:“陛下,此賊許是見大勢已去,是一點苦頭都不肯吃,問什麼答什麼,自被捉住,只捱了頓鞭刑。”
怪不得精神這麼好,還那麼有胃口。
不用問,蕭岧晃著腦袋,將家底全都抖了出去:“我三歲讀書,五歲進學,七歲學騎射,十四歲娶了王家郎君,十六歲同範陽盧氏的寡婦有過一腿——”
“呸!在陛下面前,你也敢汙言穢語!”
獄卒一鞭子抽上去,嚇得他想躲不能躲,繩子將脖頸都勒出了青筋。
“陛下,是陛下來了嗎?”
蕭岧雖怕,但聲音又驚又喜,他抬起頭,果真見到一年輕的女郎落座,盡管穿著烏黑的大氅,身形隱在黑暗的角落,容貌儀態卻清貴不可言。
下一刻,蕭岧尖銳著嗓子:“我要告密,宮中有人圖謀不軌!”
這等無賴模樣,還說什麼告密,只怕是誣告吧。
元禎抬手製止了獄卒的揚鞭:“慢著,且聽聽他要說什麼。”
“喏。”獄卒抹了把冷汗,退到一邊。
鄭鑾斥道:“建鄴城內還有沒有你的同黨?早早說出來,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有啊,自然是有的。”
蕭岧舔了舔嘴唇,他聞得到監室海棠味道的信香,在場的眾人都需要吃止息丸,唯有陛下不需要,那麼這香氣一定是他的好外甥女八孃的信香,夜晚留在陛下身上,又被陛下帶到了此處。
八娘啊八娘,阿舅要接你出京,你不願,反倒教蕭恪讓出兵權,導致了益州之戰的大敗。
既然你不仁,就別怪阿舅不義了。
“同興三年五月七日,唔,正是陛下進入長安,見過八孃的當晚——”
見他提及往事,甚至提及明月婢,元禎額角突突直跳,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像絲帛上的裂痕,悄悄的往身上爬。
果不其然,蕭岧不羈一笑,說出的話足以將人拉入無邊深淵:
“當晚,她便勸說大司馬瓜分大周的天下。那時羌人大兵壓境,八娘怕江南豪族起兵作亂,就釋放了廣陵王來牽制,又派我帶著蜀王,佔據益州、荊州兩地,只等時機一到——”
“陛下去長安哭求八娘,你以為是八娘憐憫你而釋放的廣陵王嗎!她是想要你的天下!都是她的陰謀、詭計!她一直都在利用你!”
“住嘴!”
元禎低聲喝止他的獰笑:“死到臨頭,你還有心思汙衊皇後,就不怕落得跟蜀王一樣的下場嗎!”
蕭岧揭露了蕭夷光的歹心,又給元禎種下了懷疑的種子,此時洋洋得意,反問:“陛下自詡從諫如流,怎麼連幾句實話都聽不得了?”
元禎穩如泰山,並不為之所動,反而還教人將他的嘴縫住。
蕭岧急了,他說的可都是實話!怎奈何元禎不信,便就真真假假混在一處,高聲扯謊道:
“八娘多次催我派人接她逃出來,若不是陛下那時生病,八娘無法脫身,她早就逃到了益州。”
鄭鑾取過針線逼近:“胡說!八娘憑什麼放著皇後不做,要去跟你同流合汙!”
“皇後?有皇後之名,無皇後之實,算什麼皇後!”
蕭岧冷笑道:“陛下生不出孩子,就想要過繼宗女,再讓鄭氏監國,陛下,我說的可是實話?八娘野心頗大,要給鄭氏做嫁衣的話,留下又有什麼意思?”
“倘若陛下不信我這敗軍之將,就只管當面質問蕭八娘,拿我的話詐她一詐,她自然就會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