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十一日前,阿嫂王遺姜順利誕下她的長女,今日大辦宴席,蕭夷光聞聽訊息,便向元禎求了恩典,出宮觀禮去了。
蕭瓊是去年才升的秘書監,從會稽正式搬到了建鄴城居住,按理說小輩降生,又不是左僕射做壽,蕭夷光本不需要大費周章的出宮。
只是清晨那兩名漢子託了人,竟曲曲折折的將蕭岧謀反的訊息送到她眼前,蕭夷光聽完商音的通稟,指尖直接按碎了銀盒裡的胭脂。
若她素來沒有個主意的,聽完這等誅九族的謀反大罪,恐怕頭皮就立馬就麻了半邊,或是跪到元禎床前請罪,或是幹脆捲了佈防圖攜母姊出逃,投奔益州。
蕭夷光只慌亂了片刻,便洗幹淨胭脂,穩住心神去侍奉元禎用早食。
等到尋了由頭出宮,蕭夷光眸色逐漸鎮定起來,她知道越到這個時候,越不能自亂了陣腳。
首先阿舅那裡只能安撫,蕭恪和盧猷之已經率軍渡江,與羌人黏住,總要想法子調些兵馬回防,才好跟他撕破臉。
其次楚王和蕭丞相小女的聯姻不能中斷,蕭丞相對元禎忠心耿耿,又與蘭陵蕭氏本家的血脈疏遠,她不能讓阿舅的事連累到她。
於是瞞著元禎,蕭夷光親自去勸說元徽,料到元徽不會同意,所以她又暗中佈置下兵馬,將人直接抓回楚王府軟禁,只等大婚日送進洞房。
做好這一切,收斂起對元徽的愧疚,她才重打精神,面見阿舅的使者。
“外甥女的名字可起好了?”
元禎饒有興致的問,若不是生了這場病,她還真想白龍魚服,一塊去湊湊熱鬧。
“起好了,是阿孃給起的,單字弼,蕭弼,是個坤澤。”
“坤澤好哇。”雖然出身皇家,元禎卻沒有非生乾元不可的迂腐,她擺開蕭夷光來攙扶的手,堅持自己用柺杖慢慢挪回殿中:
“稚婢終於有玩伴了,唔,改日將她接進宮來住幾日,免得秘書監她們忙著照顧蕭弼,疏忽了她的感受。”
越走步子越慢,元禎的汗從額角沁出,流經眼角滴到石磚上,終於挪到了特製的胡床邊,當即丟下兩只柺杖,一屁股坐了上去。
膝蓋、腳踝就像生了鏽的鎖芯,十幾年的舊疾,哪能治個一兩年就健步如飛?
元禎沒有氣餒,先前連感覺都沒有,如今都能繞椒房殿一圈,再過一段時日,說不定就可以騎馬了。
胡床上頭有條橫梁,樑上掛著兩條麻繩編的環,怕繩子粗糙,明月婢還特意讓人在外裹了圈絲帛。
她上抓著繩環,用力抬起腰腹,做了十個起坐,由於身上只穿了一件寬大的薄衫,鬆鬆垮垮的袖口就順勢滑落到肩膀,露出小臂上線條分明的肌肉。
晶瑩的汗珠掛在發梢,順著元禎白皙俊美的側臉滑下,落入半敞的交領下,打濕了鎖骨若隱若現的弧形。
目光從鎖骨挪向流暢優美的肌肉,蕭夷光想起昨夜春宵,病中的元禎撕碎了那件紗裙,就用這雙結實有力的胳臂將她……她眸色暗了暗,感覺嘴裡有些發幹。
見元禎撒手繩環,累出滿頭大汗,卻還要扶著高足隱幾練習行走,蕭夷光端了碗紫蘇膏給她:“陛下要勞逸結合,用點補湯吧。”
元禎正口渴,吃了一大口,抬頭見她抿嘴笑,便問:“你笑什麼?”
“妾……只是在想陛下對稚婢那麼貼心,若是今後當上阿孃,孩子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寶寶。”
“那可不。”元禎坐回胡床,得意的看著自己貌美如花的皇後:“我還給她找了這麼漂亮聰慧的阿母,她以後照鏡子的時候,就偷著樂去吧。”
聽到她這樣誇,蕭夷光從宮婢手中取過一隻銀匙,不聲響的就著元禎的碗舀了勺紫蘇膏,慢慢品著味道。
眉頭舒展,蕭夷光忍笑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元禎見她高深莫測,忙道:“怎麼回事?”
“怪不得陛下方才嘴那麼甜,原來是紫蘇膏裡頭加了蜂蜜。”
“咳,我說的都是實話。”元禎臉紅了,越發坦誠:“再說了,我還以為你吃到蒼蠅了呢。”
蕭夷光按著她的肩膀,腰都彎了下來,正想嘗嘗這抹了蜜的小嘴,聽元禎這麼說,不禁怒道:“……不解風情!”
今天的元禎似乎要將不解風情貫徹到底,她收回暫放在明月婢手中的玉璽,批複了幾封八百裡加急的密件,甚至還見了三兩個大臣,好好完善了前線的部署。
明月婢也就北伐的調兵遣將說了些什麼,好似是勸她不要急功冒進,需留兵後守,她心覺不然,但也好言好語的敷衍過去。
元禎樂於當一位善於納諫的明君,在軍國大事上也不是不容明月婢進言,但至於用不用,就是另一碼事了。
回到椒房殿,元禎洗浴過身子,又連喝了三杯蜜水,這才心滿意足的躺進床榻:“今夜見了左僕射,朕安慰了她許久。”
那兩個使者又去找阿孃了?
蕭夷光尚站在羅帳外,手中端著的燭臺都差點落在地上,她還沒想好如何跟元禎坦白此事,語調竭力平靜:
“哦?阿孃在宴席上還好好的,怎麼不到半日,就要煩陛下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