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鹹康元年五月。
暗無天日的牢獄裡,元燾蓬頭垢面,幾個月未修剪的指甲颳著地上的土,嘴裡也低聲咕噥些瘋話。
他親眼目睹了阿耶殺死阿母,自己又篡位失敗淪落到階下囚,精神如同決堤的大壩,再也無法理智控制。
關進地牢的當日,他悽厲的罵了元禎整整一夜,直到被塞了一嘴牛糞,才消停下來。
住在旁邊牢室的是尋陽縣主元紈,她突然攀住木柵,側耳細細聽了一遭,叫過獄卒:“外面奏起鐘鼓之樂,是在幹什麼?”
獄卒正在吃午食呢,被她呼來喊去十分不爽,他用手背擦了下油膩膩的嘴巴:
“料你也不知道,今日是太女殿下登基的大日子,可不是要奏樂放炮慶賀。”
“什麼?”尋陽失聲道:“那個病秧子也能登基!”
獄卒剛嚥下新帝賞賜的酒食,見她口出狂言,生氣踹了腳木柵:“再胡言亂語,把你的牙給敲掉!”
填飽了肚子,他又從班房走進來,手中託著兩碗蓋著鹹菜燒肉的麥飯:“便宜你們了,今日是好日子,也讓你們跟著打打牙祭——”
兩只碗扣到了地上,連飯帶肉撒了一地。
獄卒退了幾步,驚慌道:“不好了,班頭,衡陽郡王自殺了!”
元燾畏罪自殺,元紈聽聞,也一頭撞到了牆上。當日正午,他們的屍體就被拖到亂葬崗暴曬,三日後喂給了墳頭野狗。
至於元燾的姬妾,除桓三娘外,其餘十多人都被賜了白綾,葬入亂墳。
桓三娘自請出家為尼,元禎應允了,但是為了以絕後患,她命人給元燾與桓三孃的獨子餵了鴆酒,把屍體扔到長江裡。
將孩子交給行刑官,耳邊的啼哭聲漸漸遠了,桓三娘眼睛都沒有眨,毫無留戀的回到房內,收拾起離宮的行裝。
就算元禎不殺他,她也怕自己哪一日想起從前的屈辱,會親手用枕頭將這個孩子捂死。
清晨,春雨淅淅瀝瀝,幾輛馬車駛出宮門,一隻纖手揭開車簾,最後看了眼這俗塵富貴,隨車消失在朱雀大街的拐角處。
同桓三娘一起去西山寺院的還有廣陵王的九個兒女,他們最大的才九歲,最小的剛會走路。
謝濟連上三封奏章,以他們從前對元禎不敬為由,要將這些王子王女斬草除根,言辭頗為激烈。
元禎不忍骨肉相殘,駁回了前兩封,後來她取了個折中的法子,單單留下元叡膝下的坤澤,養在後宮,又命乾元出家。
這樣一來,既斷絕了他們勾結朝臣的路徑,免得威脅未來自己親女的地位,又能博個天子仁厚的美名。
……
解決完皇位的威脅,元禎深知若想在禦座上坐得安穩,就要將兵權牢牢的抓在自己手裡,於是她對江南現存的幾支軍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簡單來說就是混編、合併。
元禎正式命蕭子敬為袞州刺史,卻奪了他對白袍軍的控制權,放到了王三娘手中,又將白袍軍編為京口衛左軍,駐紮京口營寨,使白袍軍的名號徹底消失在歷史的滾滾車輪下。
至於幷州鐵騎,左右兩軍分別為盧猷之和蕭恪統帥,為北伐計,也為了將盧猷之遠遠的打發走,元禎讓他們駐紮到豫州去。
盧猷之不甘心,留在建鄴,平日宮宴還能遙遙望一眼八娘,去了豫州,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