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坐近了些:“如何拖著?”
“這幾日你不要閑著,朝中大臣挨家挨戶都拜訪到,等到父王忍無可忍之時,再趁勢提出,要以公主之尊出嫁,父王怕你再生風波,肯定會答應你。”
元禎得意的端起茶盞,頭疼感覺都輕了不少,抿了口茶:“到時候,昏禮起碼要安排在登基大典之後了。”
“能拖也好,能拖就好。”
尋思了尋思,恐怕眼下只能這樣,丹陽順從的應下阿姊的話,又不滿道:“我不明白,明明阿姊已經娶了阿嫂,父王為什麼還要我去跟蕭氏聯姻。”
此言一出,桌上其餘二人都沉默下來,丹陽發覺到不對勁,她望了望兩人:“阿姊,阿嫂,是我說錯話了嗎?”
元禎使了個眼色,教上官校尉等人候在門外,才沉聲道:“你沒有說錯,父王是想廢太女,他怕蕭氏不滿,所以才想著再送個女兒來安撫他們。”
丹陽驚駭,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捏碎,目光移向蕭夷光,見她垂眸飲茶,淡定自然,便不通道:“怎麼可能!”
父王答應過母後,今生今世,都不會廢掉阿姊……
“如何不可能?父王專門派高氏的郎君去訓斥我,將我幽禁在院子裡,若是沒有左僕射。”元禎扯出一個苦笑,擊碎了丹陽最後一點幻想:“恐怕你我只能黃泉下相見了。”
“我不信——不,怪不得,父王叫恆奴監國,卻讓你去了京口郡。”
丹陽初時並不信父王會如此狠心,可她更不相信阿姊會騙她,聯想這段時日父王的所作所為,她感到一頭猛獸在體內瘋狂撕扯。
她驀地站起來,劈手就將桌案一角擊碎,杯盞落在地上跌了個粉碎,繼而丹陽扶著案子大口喘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消解內心的痛苦。
元禎不忍:“我原不打算與你說,不成想,父王已經將手伸到了你的婚姻大事上。”
淚淌過鼻翼,丹陽一抹臉:“阿姊,是你親自去長安,把父王與我救出來,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往事已成定局,丹陽王妹,最重要的是現在。”
蕭夷光遞上自己的一方手帕,又重新為她斟了盞茶,安撫道:“你阿姊回到建鄴,勢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我們可不能顧影自憐,教他們得逞呀。”
“阿嫂,你是想……”
攥緊帕子,丹陽咬著牙看向蕭夷光,只見她輕輕一笑:“既然他們送了你一份親事,那我們就去攪了他們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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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元禎回宮,元叡罷朝一日,大開接風筵席,還特意請了蕭韶、蕭瓊、蕭恪等母女三人,以便讓她們與太女妃一敘舊情。
由於筵席上有不少外臣在,加上蕭夷光已經出閣,母女幾人見面,雖感情激切,卻也要竭力剋制。
不過半年不見,阿母的發髻上竟多了幾莖白發,蕭夷光發現後,心被狠狠的揪了下。
親人久別重逢,心腸正是最柔軟的時候,隱在眾人後的高虢瞅準時機,疾步離開坐席,將帽子脫下來,跪到殿中向元禎請罪:
“高七郎胡作非為,此事傳到建鄴,臣也是極為痛心。臣管教子侄不周,還請殿下賜罪。”
他這突兀的橫出一招,將殿中的溫情全都打斷了,元禎臉色微沉,放下銀箸,剛要說些什麼,只聽元叡罵道:
“你這個老東西,孤不是教你在家中反省禁足麼,是誰將你放進來的?”
反省?禁足?
元禎差點笑出聲,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高虢是來幫廣陵王頂罪的。
高虢用袖子掩面,堂堂八尺乾元,竟嗚嗚咽咽,鬍子一顫一顫,像被網到岸上的鯽魚須:“大王因為殿下受的罪,一連數夜都睡不著覺,臣羞愧難當,所以才尋法子當面向殿下請罪啊。”
“你啊你,孤教你在家,也是生著好好教訓高氏子弟的心思,倘若他們皮肉癢了,再冒犯太女,不,再出外生事,高七郎就是他們的下場!”
高虢連連叩首,腦門磕在地上非常響,以苦肉計感化在場的宗室大臣:“不敢不敢。”
這兩人一唱一和,還真想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成?
元禎沉下臉,打斷高虢的表演,有王後在,她依舊稱他為阿舅:
“既然父王發話,教阿舅在家教訓子侄,孤記得太女衛率高大郎也是阿舅的親侄,就讓他回府聆聽教訓,等什麼時候有長進,再回東宮任職吧。”
高虢的笑僵在臉上,高大郎今年夏才謀得的此差!
太女這般快按耐不住,是想要奪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