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眼神躲閃,蕭夷光卻露出瞭然的微笑,“茍女史不要再瞞著我了,殿下她一定是去了對岸,否則不會不來看我。”
殿下臨走前,特意要求所有知情人不得向太女妃透露她的行蹤,這幾日太女妃都在帳中養病,她是怎麼知道的?
茍柔驚愕,心中先懷疑口無遮攔的曹楚,又想到在營帳附近轉悠的李大郎等人,每個人都想了一遍,好像誰都有嫌疑。
她只好承認:“是的,殿下為了救蕭六郎,親自渡過長江到了對岸,不過,太女妃您放心,殿下呆在安全的地方,沒有生命危險。”
盡管頭腦還是昏昏的,蕭夷光的心卻沉了下去,方才她只是裝出一副清楚明瞭的模樣,期望能從茍柔口中詐出元禎的去向。
沒想到去向是得到了,竟還是這麼一個令人不安的訊息。
她怎麼也想不到元禎會因為自己的一席話,竟去以身涉險,她從沒涉獵過沙場,倘若有個三長兩短……蕭夷光不敢再想下去。
掀開錦被,她強撐著身子下床:“商音,命人備車,送我去京口郡渡江。”
元禎的身子一直未大好,有她在,起碼在兵事上就無需元禎操勞了。
茍柔就是怕她會跟了去,忙阻攔:“千萬不要啊,太女妃,您病成這樣,去了不是讓殿下擔心嗎。”
蕭夷光淡淡一笑:“茍女史不是說殿下所在的地方很安全嗎?我在那裡養病也是一樣的。”
太女妃實在聰慧,就算額頭燒成烙鐵,茍柔編出的伎倆也在她面前撐不下去。
她索性不再隱瞞:“太女妃,殿下五日前還是安全的,這幾日一直沒有書信寄來,她如今到了何處,我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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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禎渡江後,沒有著急去蕭六郎駐紮的彭城,而是在淮陰郡住下,打聽齊全北岸的形勢,才教牙儈充當信使,幫她向朱大郎寄了封信。
朱大郎是當地豪族朱氏出身,為人好大喜功,雄踞一方後招才納士,有從長安逃來的賓客為了奉承他,故意道:
“長安有相士說‘東南有天子氣’,此言連大司馬都深信不疑,如今我等見刺史有龍鳳之姿,都十分驚駭,想不到天命竟是應在了刺史這裡。”
聽聞此言,朱大郎大悅,當即賞了他們彩緞布匹,並要人翻閱史書,查到高祖之子梁王生了一百多個乾元,後因犯罪被廢為庶人,子嗣混亂,便自稱為梁王之後,自立為王。
只是朱大郎一無玉牒,二無證明身份的用物,出了他治下的三郡,無人肯承認他的王爵和宗室身份。
他心中鬱鬱不平,正想攻打彭城,殺蕭六郎立威,不料卻接到了元禎的信。
這位王太女在信中言辭謙卑,不僅攀上他新納的妾室魏十三郎君,敘起親戚關系,還肯自降輩分,稱他為叔王。
廣陵王太女是正八經的高祖之後,血脈高貴,有她的背書,朱大郎的皇室身份也多了幾分真實。
他心中竊喜,又與元禎多往來了幾封書信,被吹捧得飄飄欲然,果真以阿叔自居起來。
兩人越發熟悉,元禎投其所好,在信中多談鼓吹宴飲之事,並裝作無意的透露她手中正有一部皇室玉牒。
得知這個訊息,朱大郎大喜,玉牒唯有長安和諸王府中存有,稍遠些的旁支子弟都無緣見得,若是能借元禎的玉牒一觀,他也好為自己認個名正言順的祖宗。
朱大郎盛情相邀元禎去梁郡做客,起先他還怕人不敢來,沒想到不過三日,元禎只帶了二十隨從,坦坦蕩蕩的到了城門口。
兩人把酒言歡,在元禎的“指點”下,朱大郎順利認雍王第二十七子為祖先。
有了祖宗,朱大郎的王位坐得就更安穩了,他心中樂開了花,當即贈了元禎五名坤澤暖床,好生將人送走。
過了幾日,許是他招兵買馬攻打蕭六郎的訊息傳到淮陰郡,朱大郎又接到了元禎的信,內容不再是美貌坤澤和好馬,而是言辭懇切的求情。
“叔王在上,你我俱娶了世家坤澤為妻,與蕭六郎有姻親關系,理應協心同力,外禦其侮。何況蕭六郎年輕氣盛,現在早已畏懼您的威勢,託我向您求饒,若叔王願化幹戈為玉帛,不妨與他都到淮陰郡一聚,侄女叩首。”
羌人自北南下,對各郡虎視眈眈,朱大郎也不願多生戰火,削弱實力,當即回信應下。
他的幕僚紛紛勸他不要去,朱大郎卻不以為意,笑道:“孤的這位侄女文弱忠厚,怎麼會害我?”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大王,不如教他們到我們這裡。”
朱大郎對元禎十分信任:“太女此前只帶十多人就敢來梁郡,孤難道連她的膽氣都沒有?”
當即佈置好城內事務,他只帶上兩百騎卒,出城前又特意捎了魏十三郎君。
據說到時太女妃也會在淮陰城,可以教她們姐弟敘敘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