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元徽吹笛,八娘賞曲,盧猷之吃著暗醋,三人各得其所,亭內倒也和諧。
好景不長,鵝蛋臉婢女推門而入,打斷了嗚嗚咽咽的笛聲,“八娘,武川郡王到了翠微臺外,說想要見您。”
又一個八孃的愛慕者?笛聲一滯,盧猷之也吊起心,他與元徽不約而同看向蕭夷光。
蕭夷光與清河縣主交好,卻對拓跋楚華的阿兄沒有印象,她眸中也染上疑惑:“我與武川郡王素無交情,他可有說所為何事?”
鵝蛋臉婢女似乎難以啟齒,她瞥了眼盧猷之,後者裝作若無其事,有一搭沒一搭剝著菱角,其實耳朵已經豎起來了。
“奴婢也覺得郡王有些蹊蹺,可他堅持聲稱有生命攸關的要事,還,還要求與八娘單獨見一面。”
長安想與八娘獨處的乾元多如牛毛,拓跋洪剛說完,肩膀就捱了商音一竿子,但是他鐵了心,不僅沒有退步,甚至抽出箭來折斷,表明自己的決心。
這些話,鵝蛋臉婢女自覺的沒有說出,畢竟八娘什麼都沒做,她怕盧猷之誤會了八娘。
這鮮卑王子好歹在長安住了幾年,說出的話還是粗鄙、野蠻!他將蕭八娘當做什麼人,世家的坤澤豈是能私下與乾元相會的?
任是誰都會感到冒犯,蕭夷光極有涵養,沒有讓人直接趕他走,而是道:“去回我已歇下,郡王有事就寫帖子送進來。”
“八娘,或許郡王真有性命之憂呢,左右我與楚王殿下都在,也不怕他生事,不如讓郡王當著我們三人的面陳情。”盧猷之突然開口,言語間頗為大度。
坦然面對蕭夷光眼中的微詫,盧猷之憨笑挺直脊背,彷彿白日裡的吃光老醋,不想蕭夷光接觸旁的乾元的人不是他。
手裡剝出了十多隻菱角,他笑意加深,裝了一小碟,又殷勤推到蕭夷光面前,“再者,我與郡王也有些日子未見,不若趁這個機會敘敘舊情。”
見或不見,蕭夷光倒不以為意,不過既然盧猷之開口,堅持不見卻顯得二人真有見不得人的事。
且先不論心中的芥蒂,盧猷之明日還要回潼關,一走便是數月,再冷著他,盧氏那處面子也過不去。
她從盤中撿了顆白嫩多汁的果肉,清甜的汁水充盈在唇齒間,漫不經心道:“既然盧郎和殿下願意作陪,惠音,你去請郡王來這座閣子坐坐。”
八娘吃了他剝的果子,盧猷之懸著的心才放下。碰上幾回軟釘子,他回過味,八娘雖溫柔,卻也有世家女驕貴的一面,自己句句若是總拘束著她,可不讓人不悅嘛。
盧猷之頭腦頗為靈光,想通了這一點,便不再貿然開口,手腳上勤快起來,又磨墨又剝果子,還建議八娘見武川郡王,果然取得了些成效。
他露齒一笑,忍不住得意地看向楚王,元徽多才多藝,與好音樂的八娘性情相投又如何,自己即便插不上嘴,也能另闢蹊徑,讓八娘傾心。
元徽稍顯懵懂,她放下玉笛,對蕭夷光道:“六娘說你昨日擊過磬,聲音傳出來,連天上的大雁都聚在翠微臺上面盤旋,偏生我昨日有事,沒福聽著。”
蕭夷光猜想元徽是想要自己再擊一回,卻不料元徽卻道:“明日去了豫章,今生恐怕再無機會欣賞八孃的磬音,還請八娘送我一副磬槌,用這副磬槌敲出來的音樂,想必也會帶上八孃的脫塵之氣。”
她的話說得很巧妙,知道乾坤有別,又當著盧猷之的面,便沒有要八娘用過的磬槌,但是句句不離蕭八娘,真實的意圖顯而易見。
蕭夷光縱容似的笑笑,裝作沒看著盧猷之能開醬油鋪子的面色,低聲對婢女叮囑幾句,不多時一副彩繪木磬槌就送了過來。
她玉指壓下銘磬匣,對元徽道:“磬音修身養性,可也不能沉浸聲犬色馬。”
元徽頭點得飛快,又喜悅道:“快讓外面的女騎停下奏樂,今後不許再用琵琶銅鈸,全換上特磬!”
英姿颯爽的女騎騎著高頭大馬,氣度穩重從容,卻人手一隻小小的單個玉磬,敲打出來的聲音或許還沒馬蹄聲大,光是想想便讓蕭夷光莞爾。
盧猷之更是笑出聲:“殿下與八娘姊妹情深,真是愛屋及烏,只是親王出行,到底還要彰顯大周氣勢,怎麼能如此胡鬧?”
姊妹情深的字眼深深刺痛了元徽,世上哪個乾元願意同蕭八娘做親人?
她斜了盧猷之一眼,嘴上沒饒人:“盧將軍自詡對八娘真心實意,什麼時候把鼓吹軍的鼓鑼換成磬?”
這下輪到盧猷之啞口無言,把威勢震天的軍鼓銅鑼換做清脆叮咚的玉磬,羌人看了能笑掉大牙。
軍旗獵獵,長戟沖天,白袍軍的將士個個如狼似虎,給他們聽磬音,手腳不得軟成面條?
元徽能不顧世人眼光,為了坤澤恣意妄為,棄朝廷臉面於不顧,他盧猷之可不能也活成笑話。
正當他絞盡腦汁思考如何作答,蕭夷光站出解圍,她蹙起柳眉,對元徽道:“潼關的將士為國徵戰,又不是盧郎的私人部曲,就是胡鬧也要有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