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禎問道:“可要知會王後?”
蕭智容斬釘截鐵道:“不可,王後若得知,不會留下幾位郡王縣主獨逃,到時候闔宮上下就都知道了,勢必會引起大亂。更何況脫身只是第一步,殿下接下來還要去長安求一道赦令,怎麼好帶著王後一起走?”
“國相讓我親去長安?”
元禎震驚,長安路途遙遠,以她的身子骨,恐怕會折在半路吧。
蕭智容吩咐茍柔快收拾些衣物盤纏,最好耐用且禦寒,又對元禎道:“臣有一堂妹,乃當今大司馬親外甥女,左僕射親女,自幼聰慧無雙,在家中行八,很受大司馬和左僕射的寵愛。”
“天下大勢,當世經濟,八娘無有不通,且極好參與政事。即便生為坤澤,凡她開口所言,大司馬與左僕射也無有不從,如今年歲到了,也還被留在家中。”
“殿下若肯放下身份,拿出重寶,去求八娘美言,不僅大王可以安然無恙,就是王位也能保全。”
蕭八孃的相貌耀若春華,傳遍江南江北,據說前幾任自立的先帝都曾要納她為妃,只是蘭陵蕭氏掌握白袍軍,底氣足,從未許過他們。
元禎也早有耳聞,今日她還拿來贊嘆桓三娘,但是這蕭八娘真的如國相所言,盛寵到可以決定王府的生死嗎?
這樣一想就心煩意亂,手又揉亂了腰間的玉穗,她認為蕭續畢竟是當代梟雄,極有手腕與謀略,恐怕不會因年輕坤澤的話,將父王放虎歸山。
蕭智容看出元禎的擔憂,勸道:“臣年輕時曾在大司馬身邊侍奉,知道此人好大喜功,不是久居人下之輩。後來大司馬入主長安,沒有廢帝自立,而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計便是出自八娘之手。”
此言一出,蕭智容算是將立場徹底挑明,在蕭氏與元氏的天平上,她站到了元氏這邊,冒著與大司馬為敵的風險,也要將廣陵王救出來。
可是,上天偏愛蕭氏,給大司馬加滿了籌碼,天平早就倒向了那邊,蕭智容為什麼還會選擇元氏呢?
元禎從她的臉上辨不出忠奸,就看向跳躍的燭火,語氣淡然的試探:“國相是大司馬的內侄,這般評價她,恐怕大司馬聽到後不會高興吧?”
茍柔挎著盤纏包裹走出來,見元禎還在優柔寡斷,當即高聲教訓她:“殿下莫要辜負國相大人的赤膽忠心!反正留下也是個死字,不如去長安一試,興許還會有轉機。”
她將包裹丟到地上,轉頭對蕭智容道:“大人,殿下去長安,奴婢少不得也要跟去伺候。東宮雖小,卻也養得幾名死士,路上可護殿下週全,奴婢這就去叫他們收拾衣物,再拉幾匹好馬出來當腳力。”
蕭智容欣賞茍柔的忠心與果斷,緊接著搖頭指出她的疏漏,“又是人又是馬,怎麼名正言順的出宮?王後派人過來問,事情就瞞不住了。”
緊張氣憤的心情被潑了盆冷水,茍柔遍體生寒,她如夢初醒,深夜宮門盤問嚴厲,眼下別說去長安,她們連小小的東宮都出不去!
“這可怎麼辦呀?”
她著急的在殿裡直轉圈,最後一拍手,“不成,就算闖也要闖出去,等建鄴的人來了,殿下就逃不掉了。”
說罷,茍柔就要去叫死士強開宮門。
“阿柔,不要沖動。”
一直沒有表明態度的元禎開口將人喚住,她轉動四輪車,獨自進了內室的隔間。那是一座小小的佛堂,供著白玉觀音像,平日元禎心煩意亂時,就紮在裡頭,一呆就是一個時辰。
哎呦,現在哪還是禮佛的時候啊。
茍柔剛想跟上去,只見元禎很快出來了,她的膝頭放了有半人高的褐衣,是僧人出入王宮時常穿的佛衣“僧伽梨”。
她對蕭智容解釋:“東宮多僧人來往,今夜尚有十餘名留在東宮為先王後祈福,想要出宮,讓死士剃光頭發,扮做僧人,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至於馬匹的問題。”元禎望向蕭智容,從容鎮定道:“國相在廣陵城中經營多年,想必幾匹馬還是能找出來的。”
這下出宮與馬匹的難題全都解開,巍峨的長安城好似就在眼前了。
“殿下真是神機妙算!”
茍柔猛拍大腿,莫說是僧伽梨,宮中木魚僧鞋都一應俱全,足夠他們偽裝了,她激動道:“真應了佛經裡那句‘有因必有果’,都是殿下平日一心向佛種下了善因,今日之困才能迎刃而解。”
她怕這麼多的衣裳將元禎的腿壓壞,忙一塊全攏到懷裡,“奴婢這就催他們換上。”
蕭智容暗暗頷首,她對元禎道:“臣在城外有一處莊子,裡面的好馬盡管殿下挑選。不過,殿下方才還在猶豫是否去長安,為何又突然的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