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壩舊事
[青州舊夢]
雨水順著堤壩的石縫滲下,滴答聲在幽暗的排水渠中回蕩。
沈硯舉著火摺子,指尖撫過渠壁上一道道細密的刻痕——那是孩童身高的標記,從三尺到四尺五寸,每年一道,工整得近乎執拗。
“這是……”
“他量的。”裴雲川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七歲到十二歲,每年生辰都會偷偷來刻一次。”
火光搖曳,照亮最下方一行歪斜的小字:
「阿昭要長高,幫哥哥治水。」
沈硯的喉間突然發緊。
這些痕跡,在“被修正”的記憶裡從未存在過。
【影中人】
子時,墨蓮燈如期亮起。
沈昭的虛影蹲在堤壩刻痕前,指尖虛虛描摹著那些線條。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回道:“現在你們信了?我確實在這裡活過。”
裴雲川的光翼掃過渠壁,金輝中浮現出更多被抹去的痕跡——
五歲的沈昭墊著板凳臨摹治水圖;
八歲的他拖著比人還高的鐵鍬疏通暗渠;
十一歲生辰那夜,少年獨自在暴雨中加固堤壩,渾身濕透……
“為什麼……”沈硯的淚疤灼痛起來,“這些記憶會被刪除?”
虛影輕笑一聲,銀紋右眼泛起冷光:
“因為‘完美的容器’不需要童年。”
【未竟之約】
晨光微熹時,沈硯在堤壩盡頭發現一座矮墳。
無碑無字,墳頭卻擺著三顆鵝卵石——青州孩童結拜時用的信物。
墨夷翻遍宗卷,終於找出一頁被撕毀的記錄:
“壬戌年七月初七,容器初具人形,竟自行與雙生子結為兄弟……當立即修正。”
蓮燈碎片突然從沈硯袖中飛出,在墳前拼成完整的一盞。燈芯自燃,映出最後一段畫面——
十二歲的沈昭將鵝卵石埋入土中,輕聲道:
“這樣,就算你們忘了……土地也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