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啼
礦井深處的寒氣像毒蛇般纏繞著兩人的腳踝。裴雲川的光翼在黑暗中微微發亮，金色的光芒將四周的巖壁映照出詭異的紋路。那些曾經蘊藏火髓晶的礦石，如今都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灰白色，如同被抽幹了生命。
”東北角的能量反應最強烈。”沈硯低聲說道，右臂的淚疤泛著淡淡的紅光。五年來，這道傷疤已經變成了淡金色，但此刻卻異常活躍，彷彿在警告著什麼。
裴雲川點點頭，光翼前端分離出幾根細長的羽管，像探針一樣刺入巖壁。”礦脈的能量被抽取得很幹淨，但殘留的波動...”他突然頓住，羽管劇烈震顫起來，”是鎖靈紋的痕跡。”
沈硯快步上前，將手掌貼在冰涼的巖壁上。在他的淚疤接觸下，巖表突然浮現出蛛網般的金色紋路——與當年沈昭的鎖靈紋如出一轍，只是更加扭曲，像是被人刻意修改過。
”這不是沈昭的手法。”沈硯的聲音有些發緊，”紋路被逆轉了，從封鎖變成了...”
”吸收。”裴雲川接話道，光翼猛地展開成防禦姿態，”小心！”
巖壁轟然炸裂，碎石飛濺中，一個狹小的空間顯露出來。裡面立著一尊巴掌大的水晶雕像，形態是個正在哭泣的嬰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嬰兒的面容與沈昭幼年時一模一樣。
”這是...封印容器？”沈硯伸手想要觸碰，卻在即將接觸的瞬間被裴雲川拉住。
”別碰！”裴雲川的光翼劇烈震動，”它在吸收周圍的能量，包括生命能量。”
水晶嬰兒的胸口嵌著一塊冰鏡碎片。就在兩人注視的剎那，鏡面突然泛起漣漪，映出一個陌生的景象：十歲模樣的沈昭被困在透明水晶組成的迷宮裡，拼命拍打著牆壁。孩童右眼銀紋左眼青黑，與雪祭司的異瞳特徵完全一致。
”哥哥，我卡住了。”一行血字在鏡面浮現，又迅速消失。
裴雲川的光翼突然全部指向礦井更深處：”下面有東西在呼應這塊冰鏡。”
兩人沿著幾乎垂直的礦道下滑，最終落在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巖洞中。洞中央是個已經幹涸的泉眼，水面覆蓋著厚厚的冰層。而冰層下方，數以百計的水晶嬰兒雕像排列成複雜的陣型，全都保持著啼哭的姿態。
”這是...分身？”沈硯的聲音有些發抖。他的淚疤突然劇痛，預知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五年前沈昭分解自己靈魂淨化永生泉時，有一縷未被完全轉化的能量逃逸了。這部分能量既不是純粹的沈昭，也不是雪祭司，而是兩者的混合體。
裴雲川的光翼猛地展開到極致：”移動綠洲！那些消失的能量都去了那裡！”
就在這時，冰層下的所有嬰兒突然同時抬頭，灰白的眼珠齊刷刷地轉向兩人。它們張開嘴，礦洞內頓時充滿了刺耳的啼哭聲。那聲音不是從耳朵傳入，而是直接在大腦中響起，每一句都是沈昭記憶中的片段：
”哥哥，這道算術題我不會...”
”堤壩的承重結構要加固...”
”如果我更完美些，就能同時保住兩個哥哥了...”
聲浪中，冰層開始龜裂。裴雲川的光翼立即形成保護罩，但一根尖銳的冰錐還是穿透防禦，刺入他的左肩。鮮血滴在冰面上的瞬間，所有嬰兒突然安靜下來，然後異口同聲地問道：
”哥哥的血...能讓我變得完整嗎？”
沈硯的淚疤不受控制地展開成三片花瓣形態，釋放出大量記憶碎片。他看到了可怕的未來景象：十歲的裴雲川站在王城廢墟上，光翼殘缺不全；十五歲的自己瘋狂挖掘著什麼，淚疤已經蔓延到脖頸；最後一塊冰鏡拼合時，裡面的沈昭已經完全變成了雪祭司的模樣。
”它們在試驗不同的成長路徑！”沈硯抓住裴雲川正在石化的羽管，”有的模仿你，有的模仿我...真正的沈昭正在被鏡君吞噬！”
裴雲川折斷肩上的冰錐，光翼切換成攻擊形態。金光掃過之處，嬰兒雕像紛紛爆裂，但碎片落地後立即開始增殖，很快就形成了更多小型分身。
”沒用的。”沈硯突然跪倒在地，手掌按在一塊冰鏡碎片上。鏡面中浮現出雪祭司模糊的身影，那雙銀黑異瞳直視著兩人：
”你們真以為沈明遠培養第三子是為了平衡？”鏡中的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同時承載青鸞、火凰與鏡君的...活體祭壇。”
彷彿為了印證這句話，所有分身突然停止攻擊，用沈昭的聲音整齊說道：
”辰時三刻，移動綠洲將吞噬西境三城——”
”——而我會在那裡完成最終拼圖。”
礦井開始劇烈震動，頂部巖壁出現巨大裂縫。裴雲川的光翼已經石化大半，但他仍用殘存的羽翼護住沈硯，同時捏碎了腰間的玉牌——王城防禦大陣的啟動令。
在沖天而起的金光中，沈硯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變得透明。而冰鏡碎片如同活物般，正沿著他的靴底向上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