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當黎明的曙光再次劃破天際，新的一天悄然降臨，可工藤新一依舊沉浸在一種恍惚的狀態裡，仿若還被困在那噩夢般的海上絕境之中，周身的一切都透著不真實感。他木然地坐在巨輪甲板的一角，海風肆意吹過，帶著鹹澀的味道，可他卻像被抽去了靈魂一般，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
直到目光不經意間觸及躺在不遠處簡易擔架上的黑澤陣，那蒼白如紙的面龐、幹裂起皮的嘴唇，還有那虛弱到極致仍微微起伏的胸膛，記憶才如洶湧潮水般猛地灌回他的腦海，劫後餘生的慶幸之感這才如電流般瞬間穿透全身。他顫抖著站起身，腳步虛浮卻又急切地朝著黑澤陣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卻滿含著對生命堅韌存活的敬意。
回想起昨日，那片茫茫大海宛如猙獰巨獸，波濤洶湧、翻雲覆雨，無情地將他們那艘破舊小船拋上拋下。熾熱的太陽高懸當空，毫不留情地傾灑著光與熱，光芒猶如無數根尖銳的鋼針，直直刺向他們，似乎決意要把人的面板都曬裂、烤焦，榨幹他們身體裡的每一絲水分。彼時，小船上的氣氛比那滾燙的空氣還要凝重、壓抑。
“淡水沒了……”長發男人聲音沙啞、幹澀地吐出這幾個字，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話語中滿是絕望與無助。他手中緊握著已經幹涸的水囊，無力地晃了晃，那皮囊發出的“簌簌”聲，在死寂的氛圍裡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癱軟在船上。神秘男人本就疲憊的身軀此刻更是不堪重負，中暑的症狀愈發明顯。他雙眼迷離、目光渙散，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滾落，順著臉頰滑下，滴在滾燙的船板上，瞬間蒸發成水汽。他的嘴唇幹裂出血，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風箱，粗重而又急促。
長發男人見狀，心急如焚，他顧不上自身的疲憊與幹渴，猛地撲向神秘男人，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槳，同時用另一隻手死死拽住神秘男人的胳膊，將他往自己身後拖，嘴裡還唸叨著：“撐住，到我背後來！”說著，他挺直了脊樑，用後背努力撐起一片狹小的陰影，把神秘男人護在其中，試圖為他遮擋那奪命的烈日。
工藤新一強撐著愈發沉重的眼皮，幹裂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喉嚨幹渴得像是被火灼燒過，只能發出幾聲粗糲的“咔咔”聲。他拼盡全力握緊槳把，手臂上青筋暴起，那是他在與疲軟無力的身體做著最後的抗爭。每一次劃動槳葉，都好似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動作遲緩又艱難，可他目光卻始終焦灼地在江戶川柯南和黑澤陣身上游移。
柯南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船角，面色潮紅，雙眼緊閉，幹裂的嘴唇微微張開，氣若遊絲。稚嫩的面板上滿是曬傷的紅斑，觸目驚心。黑澤陣更是狀況堪憂，重傷未愈又遭遇此番磨難，昏迷中的他眉頭緊皺，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像是在與死神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不能放棄……”工藤新一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向命運宣戰。他深知，一旦鬆懈，他們所有人都將葬身在這片無情的汪洋之中。
就在希望幾近泯滅之際，海平線盡頭一艘巨輪的輪廓仿若海市蜃樓般緩緩浮現。工藤新一的眼睛瞬間瞪大，原本黯淡的眸子裡燃起熾熱的希望之火，他顧不上身體的虛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救命啊！這邊！”聲音因為幹渴和過度嘶吼而變得支離破碎、尖銳刺耳。
長發男人和柯南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希望喚醒，長發男人一手扶著船舷，一手高高舉起槳，拼盡全力地揮舞著，嘴裡大喊著：“求求你們，救救我們！”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無盡的渴望與哀求。柯南也強撐起眼皮，用稚嫩的聲音呼喊著“救命”，盡管那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蠅嗡嗡，但在這生死攸關之際，卻似一道沖破黑暗的曙光。
他們的呼喊聲在海風的呼嘯中時斷時續，可他們沒有絲毫放棄的念頭，依舊不知疲倦地揮舞著、呼喊著，像是要用盡自己所有的方法，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
或許是他們的執著與絕望打動了上蒼，巨輪上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這葉在驚濤駭浪中飄搖的“孤舟”。船員們紛紛跑到甲板邊緣，朝著他們指指點點，隨後放下了救生艇。
救生艇在海浪中快速駛向他們，工藤新一望著越來越近的救生艇，緊繃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鬆懈下來，雙腿一軟，癱倒在船上。長發男人也是熱淚盈眶，口中喃喃道：“得救了，終於得救了……”
當救生艇靠上小船，船員們七手八腳地將他們一一接上艇，送上巨輪。工藤新一被攙扶著踏上巨輪甲板的那一刻，雙腿還在止不住地顫抖，他仰頭望著那高大的桅杆、寬敞的甲板，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眼眶泛紅，淚水奪眶而出。他轉頭看向同樣被救上來的夥伴們，黑澤陣被迅速送往醫務室救治，柯南依偎在一位船員懷裡，大口喝著水，長發男人和神秘男人也在一旁接受著醫護人員的照料。
雖說工藤新一和夥伴們幸運地從那片奪命海域中被巨輪搭救，可誰能料到，等待他們的竟並非想象中的妥善安置與悉心照料，而是另一番令人心酸的境遇。
當他們被疲憊又狼狽地攙扶上巨輪寬闊的甲板後，還沒來得及緩過神、細細品味這劫後餘生的欣慰，就被匆匆趕來的大副告知了一個冰冷的現實。那大副皺著眉頭，滿臉不耐，操著一口生硬的腔調嚷嚷道：“船上房間早都滿了，沒地兒給你們住，你們就先在這兒待著吧。”說罷，大手一揮，便指揮著幾個船員要離開，好似他們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理應被隨意打發的累贅。
工藤新一聞言，本就幹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開口理論，可幹澀腫痛的喉嚨卻只能擠出幾句微弱的辯駁：“可我們有人受傷昏迷，還有孩子，這甲板上風大、日曬雨淋的，怎麼能行？”然而，那大副仿若未聞，腳步匆匆，片刻間便消失在了通往船艙內部的廊道盡頭，只留下他們幾人面面相覷，滿心的無奈與憤懣。
神秘男人雖中暑症狀稍有緩解，可身子依舊虛弱不堪，雙腿發軟得幾近站立不穩，只能倚靠著船舷，眼神中滿是疲憊與失落。長發男人緊咬著下唇，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望向船員離去方向的目光裡，燃燒著隱忍的怒火，嘴裡低聲咒罵著：“這算什麼事兒，我們好不容易撿回條命，就這麼被晾著！”
柯南小臉蒼白，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委屈與害怕，他拽著工藤新一的衣角，說道：“工藤，我好冷，這甲板上好冷啊。”海風呼嘯著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肆意撩動著他們破舊不堪、還帶著海水濕氣的衣衫，彷彿也在無情地嘲笑他們的狼狽。
工藤新一滿心心疼，趕忙將柯南攬入懷中，試圖用自己單薄的身軀為他遮擋些許風寒。他抬眼環顧四周，這甲板空曠而又毫無遮攔，熾熱的太陽不一會兒又探出雲層，毫無憐憫之心地灑下滾燙光芒，曬得他們面板生疼；可轉眼間，烏雲聚攏，海風裹挾著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落，瞬間將他們澆了個透濕，寒意直鑽心底。
他們蜷縮在甲板一角，眼巴巴地盼著能有船員送來哪怕一床薄毯、一口熱水，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始終無人問津。黑澤陣還在昏迷之中，躺在臨時拼湊的簡易擔架上，隨著船身的搖晃不時發出痛苦的低吟，那聲音像一把把利刃，刺痛著工藤新一等人的心。
“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工藤新一暗暗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掙紮著站起身來，拖著疲軟無力的雙腿，朝著船員們頻繁出入的艙門走去，每一步都邁得極為艱難，卻滿懷著為夥伴們爭取更好待遇的堅定決心，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大家繼續在這惡劣的甲板環境裡受苦受難。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氣，強撐起已然疲憊不堪的身軀，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艙門挪去。每邁出一步，他都能感受到雙腿傳來的劇烈痠痛，那是長時間在海上漂泊與脫水後的無力抗議，但他眼眸中閃爍的堅定光芒從未有過絲毫黯淡。
來到艙門前，他抬手用力敲響那扇緊閉的鐵門，“砰砰砰”的聲響在空曠的過道裡回蕩。片刻後，一個身形魁梧、滿臉胡茬的船員不耐煩地拉開艙門，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粗聲粗氣地吼道：“幹什麼？不是讓你們在甲板待著嗎！”
工藤新一毫不退縮，挺直了脊樑，迎著那船員不善的目光，懇切說道：“這位海員先生，求您通融通融，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才被救上來的。您看，有傷員昏迷著，孩子也被折騰得不成樣子，這甲板上風餐露宿，病情只會越來越重，萬一出了人命，對大家都不好啊。哪怕給我們騰個小角落、幾張毯子，讓我們避避風、暖暖身子也好。”他邊說，雙手邊不自覺地合十，言辭間滿是哀求之意。
那船員聽著，神色稍有動容，目光越過工藤新一朝甲板上瞥了一眼，看到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柯南和昏迷不醒的黑澤陣，猶豫了一下，嘴裡嘟囔著：“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得問問船長。”說完，“砰”地關上艙門，留下工藤新一在原地滿心焦急地等待。
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秒都煎熬難耐，海風愈發肆虐，吹得他搖搖欲墜。不知過了多久，艙門終於再次開啟，那船員探出頭，語氣依舊生硬卻少了幾分抵觸：“船長說可以騰出一間雜物間，你們先湊合著，別再瞎鬧騰。”
工藤新一聞言，眼眶瞬間泛紅，忙不疊地道謝，隨後轉身朝夥伴們招手。長發男人趕忙扶起神秘男人，工藤新一則小心翼翼地和柯南一起抬起黑澤陣的擔架，幾人在船員的引領下，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船艙。
雜物間狹小昏暗，彌漫著一股陳舊的黴味，堆滿了各種破舊的航海用具和繩索，但在他們眼中，此刻卻宛如避風的港灣。船員扔進來幾條薄毯後便離開了，長發男人和工藤新一連忙將毯子仔細地蓋在黑澤陣和柯南身上，試圖驅散他們身上的寒意。
神秘男人坐在角落裡，長舒一口氣，感慨道：“總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多謝新一，要不是你去爭取，我們還不知道要在甲板上熬多久。”工藤新一虛弱地笑笑，擺手道：“大家都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接下來，得想法子讓黑澤陣盡快好起來。”
柯南蜷縮在毯子下，手緊緊揪著毯子一角，聲音透著擔憂：“工藤，黑澤陣——他會醒過來嗎？”工藤新一摸了摸柯南的頭，輕聲安慰道：“放心，他一定能挺過去的，我們都經歷了這麼多磨難，沒那麼容易被打倒。”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在雜物間悉心照料黑澤陣，輪流用濕布擦拭他滾燙的額頭，期盼能幫他降下高燒。長發男人和已經恢複過來的神秘男人則時不時到甲板上，幫船員們做些力所能及的雜活，試圖換取多一點的食物和淡水，改善大家的處境。而工藤新一，一邊照顧同伴，一邊在心底默默盤算著，待黑澤陣蘇醒、大家恢複元氣，然後再開始想辦法找回他們身份和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