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有客上門,幾人便進了堂屋的四方桌旁坐,奚老頭叫奚犀把竹籃拿到桌子上,對另外二人道:“今日找來的確是有事想與兩位東家商量,此事我已在心中惦記許久,只不曉得您兩位是否願意。”
他說著便把竹籃上頭的紅布掀開,籃子裡頭是曬幹的肉條、新鮮芹菜,還有蓮子、紅棗、桂圓、紅豆各一大包,顯然是拜師用的禮。奚老頭續道:“老頭我瞧得出來,兩位東家是極端正的品性,犀小子如今既然是在正經學你們的手藝,就不能讓他白學了。二位倘或願意,便收下他做個徒弟,往後讓他以弟子的身份做活,家中有些個什麼急事小事,也一併叫他幹了。”
他話音剛落,奚犀迅速從桌邊躥起來對婁琤與訾驕抱拳彎腰,朗聲道:“請東家收我為徒罷!”
訾驕與婁琤對視須臾,驚訝中亦皆有些歡喜,他們起初託吳紛榮找幫手時,對方便與他們提過收奚犀為徒,只不過當時他們尚未與奚家爺倆接觸過,也就沒有立即定下這般要緊的事。
如今他們與奚家爺孫都已相熟,彼此瞭解,奚犀幹活時又確實認真用心,對木頭雕刻亦是真的喜愛。現下爺倆都帶好拜師禮上門來了,二人豈有推拒的道理。
訾驕輕輕頷首,婁琤便抬手扶起彎腰鞠躬的奚犀,言簡意賅地答應:“好。”
奚犀頓時眉開眼笑,奚老頭也欣慰得直點頭,又催他:“還不斟茶?”
“哦哦。”奚犀整理好胸前衣襟,拍了拍衣擺灰塵,拿起桌上的茶杯倒滿茶水恭敬地遞到婁琤面前,“師父請喝茶。”
婁琤接過茶杯,卻並未直接喝下,停頓片晌後返身遞給旁邊的訾驕。
莫說奚家爺倆,便是訾驕亦目露茫然,“給我做什麼?我可不教他刻木頭。”
婁琤聲色正經道:“無論教不教,家裡都是你的話最要緊。”
奚犀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打轉,突地福至心靈,“我曉得,除了與木頭有關的事要聽大師父的,其餘事都聽小師父的。”
他側過半步機靈地對訾驕躬身行禮,爽朗道:“小師父請喝茶。”
訾驕向他瞥去一眼,不由失笑,“那好罷。”隨後拿過茶杯仰首飲下。
奚犀再次倒滿一杯茶端給婁琤,婁琤這次將其爽快喝完。
拜過師後,奚犀滿是新鮮、渾身有勁,追問家中可有粗活累活要做的,非得留下來替兩個師父幹些活計。訾驕倒是無甚所謂,橫豎家中不管有幾個人幹活,他都很清閑。
婁琤卻是不叫他留在家中,直把人往院外送。他昨日才和訾驕親近過,食髓知味、留戀難返,今天也只想和驕寶兩個人安靜溫存地待在一處。
先前訾驕說不去木頭鋪婁琤便很歡喜,眼下又怎麼能留個礙眼的大徒弟杵在家裡。
奚家爺倆已經被婁琤不動聲色地送到了院門口,奚犀走到院外,還回過頭來扒著門問:“真的沒有要我幫忙的事?我可以劈柴、掃地、抹桌子。”
“沒有。”婁琤斷然回絕,與他道:“下午先去把該做的木牌做好,再練練上次教你的手法,明日我來看。”
“曉得了師父。”奚犀應下“課業”,攙著自家爺爺轉身回木頭鋪。
婁琤扭過頭時院中已沒有了訾驕身影,他找到書房,果然見對方正站在書架前翻找書冊。聽到有人靠近,訾驕側頭瞄了眼,似有所感地問:“他們回鋪子了?”
“恩。”婁琤走至他背後,“驕寶在找什麼?”
“原想尋本簡單的書出來教奚犀識字,畢竟他也喚了我師父,”訾驕說著卻將手上拿的書又一股腦放回架子上,“適才記起他是個不愛讀書的性子,還是教他點基礎的畫畫法子罷,日後他自己往木頭上畫圖樣時也更得心應手些。”
訾驕轉而要去準備紙筆,身後人忽地攔住他動作,自兩側腰旁伸過臂來擁住他,垂首悶聲道:“驕寶教我識字罷。”
婁琤現在認識的字比之從前倒是多了些,但都是因為木牌背後的詩句刻多了眼熟認識的,除這幾句詩外的其他字便認得不多了。
訾驕識得字,又會念書會背許多詩,他做不了這麼多,仍想更靠近對方一點。
頸窩裡癢癢的,訾驕縮了下脖子,笑道:“好啊。”他從放回去的書中重新抽出一本,兩人來到書桌旁。
桌邊僅有一張簡單式樣的圈椅,婁琤坐進椅中,將訾驕抱在自己腿上緊靠著胸口,越過他的肩膀與腦袋去看對方手上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