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驕眉目彎柔,亦順勢說些喜慶的俏皮話,“既如此,便只能祝各位駕馬揚鞭、直抵京城了。若要為我這兒的幾塊牌子棄京城於不顧,可當真不值了。”
“小郎君哪兒的話。”站在他面前學子俱都面紅耳赤,羞赧地笑起來。
尤照景卻並不如其他學生那般欣喜,聽過此番話後反倒流露出稍許躊躇猶豫的神色。
眾人閑話幾句,慢慢的便再度散開各自去到別處玩耍,訾驕身後黏著婁琤與尤照景,跟隨擠擠攘攘的人群去了隔壁的另一條街。此條街上買賣吃喝的攤販更少些,多的是賣花燈、擺件、掛飾的攤子。
訾驕細致地瞧過去,留意著現下都有哪些討人歡心的飾物,目光挪動時忽而瞥見杵在自己前頭的陌生男子腰側掛著塊十分眼熟的木牌,其上刻的是大雁,正是前段日子他們新制出來的成雙成對的百合香木牌。
本以為成對的木牌價貴,大抵不如先前單售的木牌好賣,未曾想牌子才剛交到鋪子裡沒幾日就有人買下了。
訾驕略略有些欣慰,好奇地抬眸去看對方,卻是恰巧與陌生男子身旁的女子撞上視線。
兩人雙雙一愣,驀地笑開,訾驕無奈道:“我當是哪位客人慧眼識珠,下手如此快地買了新牌子,原來正是方東家本人。”
方薺麥拉著身邊男子與他們見了禮,亦溫聲回:“我見大雁圖樣的第一眼便喜歡,既掛著東家的名頭,自然得為自己謀些好處了。這般好的東西,合該叫我先用上。”
她的目光挪至訾驕背後,略有停頓,“咦,尤師兄也在?”
“方師妹。”尤照景十分有禮地同她問候。
訾驕聽著他們的話,恍然記起斐然書院內教書的舉人就姓方。
方薺麥身旁男子穿著黑底滾藍邊的錦袍,拱手與對面幾人道:“在下馮卻。早先便聽薺麥提過二位所制的掛飾巧妙精緻,前幾日拿到手細看,果真頗有巧思。”
姓馮,談吐不露俗氣,衣裳料子富貴考究,且能與方舉人的女兒出雙入對。訾驕瞳眸微動,稍稍眯起眼笑:“豐香樓的冰雪蓮花糕亦是新奇漂亮,好吃得很。”
馮卻臉上閃過瞬息的疑惑驚訝,方薺麥在旁笑嘆:“公子聰慧至此,倒顯得這呆頭鵝更呆了。”
訾驕抿唇輕揚下巴,露出被誇獎後十足自信的樣子,卻叫人半分也不覺討厭。婁琤在後面望著他,更莫名生出許多的驕傲自豪來——這是自己家的小貓,怎麼會不厲害呢?
尤照景目中多添幾許愛慕,喉結滾動著彷彿有什麼話要壓抑不住地蹦出來。他雖認識方薺麥,卻不過是與同窗一起去老師家中拜訪時偶然打過幾次照面,雙方並不相熟,他更不知曉對方與馮家公子的關系。可訾驕卻能於寥寥幾句話中窺得全部。
馮卻被說成是呆頭鵝亦不惱,尷尬地摸摸鼻尖,“我也就這點做飯的本事,酒樓生意都是大哥在管,我只能帶帶廚子、檢驗檢驗菜式。你們嘗過覺得好吃,那便最好了。”
對面三人此刻倒是真的有些詫異了,訾驕奇道:“我只以為豐香樓是從外頭請的大廚,不料卻是自家當真有位好廚藝的人在。”
“如今的廚藝不過馬馬虎虎......”馮卻放低聲音,帶些溫柔意味地瞧向身旁人,“不過我必會好好精進此道的,誰讓有人口舌靈得很,味道稍差幾分就懶怠吃呢。”
方薺麥立時瞪他一眼,卻是含著笑地嗔道:“胡謅什麼!”
婁琤和尤照景望著對面二人親暱地打鬧,片晌後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站於他們前方半步的訾驕,彷彿從旁人的甜蜜之中悄悄嘗到了些許自己盼望已久的美夢。
周圍太過嘈雜吵鬧,訾驕對身後視線毫無所覺,與方薺麥、馮卻打趣過兩句後便恰到好處地告辭,繼續逛自己的路。
一路上閑聊時尤照景偶爾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點欲言又止的神態,訾驕對他反常的原因隱約有所預感,思忖過後並未多問什麼。
直到回了家,尤照景將他送至院門口,院子連著屋內漆黑一片,婁琤擔心他看不清,放下東西先去將家裡的蠟燭點上。
訾驕站在院門邊與尤照景道別,對方卻好似終於在此時下定了決心,兀地抬手扶住院門,張了張口,伴著滿腔忐忑的勇氣道:“小驕,我、我有些話想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