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瞧著,少年郎相視而笑,場景可入畫。
時光雖然不會停留在此刻,此情此景卻在很多人記憶中一直存在。
很多年後,少男少女為人父母,步入官場,主持中饋,依然能不時聽聞這二位又做了甚麼“天怒人怨”或是“大快人心”之舉,讓他們在日複一日繁重的生活裡,也能生出“他們還是一如往昔不曾改變”的感慨。
眼下,好不容易結束了遊街,一行人又被帶回宮中,準備參加瓊林宴。
這場宴會,是某些人的起點,也是某些人的人生巔峰。
很多家世不顯,本人能力平平的進士,自今日之後,想方設法謀求一個外放的職位,從縣令做起,往後大半輩子都不可能與如此多朝中重臣同桌而席。
就好似那戲文裡唱的,一個有天賦且幸運的普通人拼命努力成為天兵天將,也不過是孫猴子與玉帝鬥法中沒有留下名姓的炮灰。
今日在場,有些人早早明白了這個道理,有些人還沉浸在白日跨馬遊街的繁榮中不可自拔。
有人在努力尋求交際,有人早就被家中做好了安排,心內淡然。
掩藏在平靜下的鑽營,暫時還不明顯。
太子率領眾位大臣們出席,狀元“杜安仁”代表新科進士向他敬酒,表示忠誠。
太子也不掩飾他與林靜東的親密,在鼓勵了所有進士,說他們都是國之棟梁,盼著他們為朝廷添磚加瓦後,單獨說林靜東:
“憊懶的性子收一收,往後出門當差,勿要叫孤與娘娘憂心。”
說完林靜東,又不偏不倚的與榜眼閑聊。
上面在問話,林靜東喝了一杯太子特意叫人給他們準備的清水,指指自己,再指指周放,最後一指正在被太子問話的榜眼,壓低聲音說:
“新貴,江南舉子,北直隸學子,排排坐,分果子。”
從前三甲名單出來的那一刻,已經註定了他們三人未來在官場的陣營。
周放會被江南官員們拉攏,如果周放能展現自身能力,那些人會一步步託舉他,封侯拜相,入內閣,一代新人換舊人,成為江南官員領頭羊也未嘗不可。
如果周放自身不濟,被拍死在哪一場浪潮裡也沒甚麼。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沒了周放,還有王放柳放,誰都不是無法替代的。
在這場權力傾軋中,林靜東和榜眼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是從一開始,就有人與他們彼此並肩而行。
周放將一碟還算溫熱的小菜推到他面前,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意味深長的說:
“悔教夫婿覓封侯?”
林靜東眼珠子輕輕轉動,露出幾分狡黠,舉起酒杯與他相碰,笑的讓周放心頭發癢:
“六郎,今夜送你一份大禮。”
周放一飲而盡,白水被他喝出了微醺的意思。
直到榜眼回來落座,他被太子喚上前問話,還被太子調侃了一句:
“大登科,果真欣喜,六郎都不若往日沉穩吶!”
周放心說,大登科確實不止於此,但大登科後再墜一個小登科,神仙也招架不住。
心心念唸的人就在眼前,兩人道貌岸然的參加完瓊林宴,然後在太子內侍的親自關照下出宮,上了同一輛馬車。
夜裡即將宵禁,街上行人寥寥。馬車行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清晰可聞,一下下,好似打在誰的心頭。
馬車內光線昏暗,席間沾染的酒氣在周放鼻尖縈繞。
兩人好似醉了,只一個晦暗的眼神,便不知不覺黏到一起。
林靜東坐在周放腿上,兩人急切的親吻。
曖昧的吻聲縈繞在馬車內,或許外面的車夫聽到了,或許沒有,但兩人已經沒有那般多心思去顧忌。